2012年6月29日 星期五

劉天賜談《生活通識》

本來累得只有半條人命,幸好也又不幸地遇上颱風,辦公室變得可望不可即,今早倒有點時間在家裡看看報紙輕鬆一下;雖然心裡仍是掛心著工作的事唉。
正好欣賞劉天賜在《信報.生命通識》專欄今天(2012630)講《生活通識­》。
先前其實劉老也有講通識,但今天看來是融匯了更多東西,可讀性、或可說是實用性較高,值得一再細看。短短一篇散文,勝過官方長氣促銷也。
文章劈頭一句就是「無論怎樣角度看通識,總不能離開生活」,真是一語中的。因為教育也者,其一就是要讓人好好生活;生活不一定指「書中自有黃金屋」甚麼的物質問題,而是人貴自立,而自立建基於能自學;能從生活中汲取養份以自我完成生命的意義才算嘛。
劉老指出「一般人只留意現象,不追求現象之所以發生之理由」,「一切知識元素融會貫通而建立獨立見解,便是求學做人之道」亦因此「首先須願意仔細觀察」。
之後指出造學問的原理:
「香港的資訊傳播常發達,每天印刊的文字傳媒、廣播的電子傳媒、以及網上通訊多如恆河沙數….接收信息中可能有偏差的價值輸送,可能被各不同信息混亂視聽,不知誰是誰非。況且更有似是而非的論點,不合乎邏輯立論,這種情況,更加需要建立邏輯訓練的思考,對一切信息都加以邏輯檢定。多搜集各方面的證據….加以分析才可以獲得較為中肯的答案。」
結語判斷是「通識不是什麼都識,能將知識互相印證,則可見更廣闊的天空,才可建立個人見解,才有資格批判」。
看罷真有如重溫大學通識課的導讀般清新。
其實這個做人處世的態度,任何文明社會盡皆如此。尤其是「細心觀察、能夠印證,才能批判」,其實也真的只是最基本之思維能力要求而已。
不過假若世事如此簡單,正如《孫子兵法.形篇.二十四章》所云:舉秋毫不為多力,見日月不為明目,聞雷霆不為聰耳。相信不用在通識科長篇大論來教人「太陽每朝從東方升起」唄!  而又假如「邏輯訓練」就可解決思維限制,那麼在中小學教好了這科,大學可以休業了啊。
不過大家有心看看我在《慎思明辨》其中有寫關於「思考方法的反面功能」,可能看法又會有所不同了。這點要是劉老看到,有可能要先把我殺人滅口也說不定,哈哈。之不過我也是從金庸學來的,他老也又可沒有甚麼要和我對著幹耶。何解?
看看《倚天屠龍記》裡面,「蝶谷醫仙」胡青牛如何「點化」大家吧:下毒和解毒是同一門學問! 
因此我寫《慎思明辨》也開宗明義,先行提醒讀者,看思考方法的書,先要正心誠意,否則走火入魔,並非難事也。因為「詭辯」也是運用相同的思考方法。
又是甚麼會使人走火入魔呢?  蘇洵《辨姦論》是這麼看的: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從何得知? 「今有人,口誦孔老之言,身履夷齊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顏淵、孟軻復出
換言,一旦有了名利好惡之心,自然會有矯揉造作之行為;而物以類聚,拉幫結派又當然免不了互相吹噓托捧,務求大家名利互保。因此福爾摩斯也又有一名言,對於現代犯罪學家大有啟發:犯案動機,與利益的關係至為明顯;至於犯案手法,也又總會是疑犯通常最熟手的工具。
回頭看看劉老上文:接收信息中可能有偏差的價值輸送….混淆視聽、似是而非….
誰人最為駕輕就熟? 看來教書匠被譏「誤人子弟」,也又真是相當靠譜。想搞好通識,先要搞清楚教育是甚麼一回事;要做好教育工作,不止是技術問題,師德的影響才是決定性的條件。
一旦教育這回事和名利掛上了勾,後果堪虞矣。
「奇妙魚」梁淑貞的個案,是特例還只是冰山一角? 這點值得大家反思。

2012年6月2日 星期六

兩大辯論賽看文化差異

第一屆《兩大辯論賽》是1972年的事了。主旨是文化交流,勝負從來也不是重點。

過往也聽過有人指這個比賽是「政治不正確」,因為香港現在己經不止有兩間大學,兩間大學的時代早已過去云云。

這是「文化差異」的第一點:香港時下「甚麼都講政治」的流行病,忽略了甚麼是「學術承傳」。當年是因為《香港大學》恭賀《香港中文大學》正式成為大學,而且是以振興中華文化為宗旨,特意邀請中大以對等大學身份,進行中英語文學術交流,從而開始兩大每年的辯論比賽。因此嚴格來說,兩大辯論賽是一個中文大學建校的紀念活動,當年的確也是兩間大學呀,又關政治正確甚麼事了? 倒不如批評牛津和劍橋每年的划艇比賽吧。

其實另外一場「兩大邀請賽」也是如此「政治不正確」,1989年《澳門大學》成立(時稱東亞大學),也是邀請中大為其建校慶典,以對等大學身份對賽,也是為紀念澳門大學的建校活動。這個傳統一直流傳到今天,兩校輪番主場,主題涉及港澳兩地話題、以及華人和普世事宜;是學術文化交流多於比賽。學術界有薪火相傳的傳統美德,也又不是為求政治正確或者「收視率」的商業考量也。

《兩大辯論賽》開始的時候,也許大學生的時間也又真是浪漫地充裕,兩間大學的代表是先進行一場比賽,再交換人員,兩邊也是聯隊,再進行第二場比賽。有點《雪山飛狐》味道,苖人鳳胡一刀打得痛快之餘,大家交換兵器再打一輪那種氣氛。一個小時的準備時間而已,又看看大家有甚麼功夫可以切磋嘛。要比學問:有學問就可以了,不必多費時間。也又不如看看《陸小鳳》的《決戰紫禁城》,到底西門吹雪是如何看穿出場對決的葉孤城是假貨?因為真正的高手「劍在心中」,花草樹木皆可以為劍,即使手中無劍,光是劍氣就可以殺人,因此拿劍是若有若無,不會死命緊揑着手中的兵器耶。

要是講「政治不正確」,不如講「兩大聯隊代表香港」更又如何? 當年我在隊的時候,是兩大聯隊一起集訓的,以英語共同對外作賽。學術交流又講甚麼政治正確還是不正確。

另外一點文化差異,是「文化疏離」:兩大辯論賽開宗明義就是恭賀中大弘揚中華文化,當中講的是文化兼容,因此兩大學是輪番以中英文進行比賽,而且隊員也沒有用語言來劃分,因此大學代表隊就只有一隊,講甚麼語言並不重要。這也是比學問的其中一點:如果大學本身宣傳的是兩文三語兼備,學生代表應該也是如此吧。

這種疏離的結果當然不是好事,就是個別辯論員並不能真正透過參與不同的比賽而浸淫不同的文化。

就以我見識過的比賽來看,有本事能做到這種跨文化衝擊的,是在新加坡看國際比賽,看着莫斯科大學的代表,三個金髮碧眼的俄羅斯俊男美女,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來進行國際辯論比賽,這才真是看文化交流噢!

在香港未必看得到,但起碼入場參觀兩大比賽的話,除了口才之外,還有很多可以留意的地方,例如:文化禁忌。這些也又是不在現場欣賞不到的好東西。

是啊,即使是大學生,也會犯着這些禁忌而不自知,因此一場比賽的評判,本身也是學術交流的重點,因為評判的引導,也是文化交流的一部份。

例如普通話賽區,特指中國大陸,有一種禁忌是「不能評論領導人」,因此當某一隊人拿毛澤東的歷史來批評的話,居然會有同學的即時反應是「不到我們評論」。這個反應在香港人看來是挺荒謬的,在國內可是理所當然。要讚賞的,應該是夠膽拿出來評論的那一位同學,評判也正確地指出來,讓大家反思,這個也又不是勝負的問題這麼簡單了。這個不是批評不批評的問題,是如何批評的問題呀。

又例如英語賽區,有一個「史遺留下來」的原素,那就是按照英國的「國會式辯論」來進行比賽,台上辯論員的名堂是 Prime Minister, Deputy Prime MinisterParty Whip, 台下辯員是 back-bencher。這個也只是一個形式問題,更要命的,是評判會提醒辯論員有關儀態的問題,包括要以這些正式的「職銜」來稱呼對方的辯員,而不是直呼其名,因為議事堂上,是公事不是私事,發言是因為根據當事人的公務身份,因此不應進行私人稱呼。

另外一個原素,是 point of information (POI) 的問答方式,每人在發言的時候,要接受對方即埸的提問,並要有禮貌地回應,即使不接受提問,也要有禮貌地示意,而不是背向對方不作回應或者隨便揚手打發。這些都是語言以外的「文化交流」。

有這種有修養的君子式答問環節可供比較,我也重申一向不讚成現時所謂的「自由辯論」環節。這點可以多算我一個「政治不正確」,我不介意和全世界對着幹。

講起學術傳統,有一點應該是只有中大辯論員才有得領教到的,我倒是不會改變甚麼,即使全世界也會說是笨蛋也不做的事:就是在電腦橫行的年代,仍會堅持到圖書館去「搬書」。因為這個儀式不止是形式這麼簡單,而是有文化和學問要考量:要到圖書館搬書,到底搬甚麼?要是平時沒有泡圖書館的習慣,也不知道甚麼書在甚麼地方和有甚麼作用,搬了也是白搬;第二,和圖書館的管理員關係如何?平日用人家的地方,到底工作關係搞成怎樣?代人家照顧書籍的時候,能否用圖書館理員相同的細心來處理?有本事去「搬書」的話,那才是「懂得用圖書館」。因此「書」不是重點,重點在讀書的習慣。

有沒有看過《功夫》? 古老十八代的電視劇啊,哈哈,有一個場面倒是印象深刻的,是「草蜢仔」在正式打過木人巷之後,出關之前要在手臂上烙下青龍白虎的火印。那是他的畢業證書!方法如何?是用兩臂夾住關前一個人一般高大的香爐,把它搬開;香爐燒得火熱的,正是左邊一條青龍、右邊一隻白虎。

時下的年青人總是凡事只看新聞頭條,對事實和理論不求甚解,這種「管好圖書館」的木人巷磨練,希望可以對症下藥吧。 

我和港大的顧問何偉幟博士也一直都見慣學生的「撞板」事,要是現場出了甚麼胡鬧的地方,早也是見怪不怪了。但最重要的是「交流學習」,而不是只談勝負這麼膚淺。大家講得最多的一句,是「要錯就在大學裡犯錯」,因為出得了大學校園,就要處理現實世界的事,要是在大學的日子沒有機會好好學習,甚至學了一些習以為常、積非成是的偏見出來,也又與學術交流的原意相去甚遠了。

我在中大教《政治辯論》課的時候,就真的讓學生開放一點,台上用甚麼語言不重要,能溝通就是;台下的發問我是讓學生過足議員癮的,包括可以「追問」,而且很多同學在台下也是「有備而來」,資料準備比起台上一點也不遜色。

也許這種學術交流的氣氛才是我保持「最長就業記錄」的原因吧。也早有朋友打趣問我,到底之前身為中資高層、金融專業,還在中大搞「文化自由」,訓練學生「反洗腦」,是否潛伏臥底?

聽罷也覺得挺有創意,要是有這種臥底,多多益善啊!這個不也就是中大新儒家理論麼既要實幹、也要治學,更要弘揚文化才算是一個「人」呀。

沒了還有最後一點,可以再加我一個政治不正確的罪名,做人有時挺無奈,也許死罪也不能怕:二十三年之前的這個日子,兩大的聯隊同學正在準備和「北京大學」代表隊進行比賽。這個文化交流,看來也是不理會政治的了。

小平你好:你還欠我們一個交代!

北大的同學:你們的位子還空着,我們仍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