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21日 星期一

大秦亡國:金融風暴的殺傷力

大家可能沒有留意,中國最不值錢的「古錢幣」,其實就是大秦帝國的貨幣「半兩錢」。 而其價值低賤的程度,到了2015年的古幣交易價目表上,還只是可憐兮兮的幾十塊人民幣而已! 位列歷代古幣之最底層。

身為「大中華帝國第一代通用貨幣」,何解會有這種現象? 這個情況,正好是大秦帝國迅速土崩瓦解的線索。

剛有海外來訊,查問參考書的問題,先在這裡交代好了,免得在文內註腳過繁:

1.      蕭清著【中國古代貨幣史】(1984年人民出版社)。其後的著作引述最多,為早期按考古資料更新歷代錢幣史的專家之一。也是最早提出「古代錢荒研究」的學者之一。

2.      石俊志著【半兩錢制度研究】(2009年中國金融出版社)。是近年專注研究秦代「半兩錢」的專家。作者兼讀法律、金融及史學,並任職相關專業崗位。背景相當有趣。

3.      朱嘉明著【從自由到壟斷】(2012年台北遠流出版社)。這是最近期和最全面的著作。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經濟學博士,曾任職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89「出走」後外訪多國,並在哈佛、麻省理工、曼徹斯特等大學擔任訪問學者。目前在聯合國任職,兼在奧地利維也納大學任教。該書綜觀中國金融史料,並以最新的國際視野審視歷代金融管理政策得失。

其他有關秦朝史料,前述最貼近秦代的漢朝記述,包括史記、漢書等等標準史書材料,就不再一一詳述了。

言歸正傳:

先前已指出,實在大秦之所以速亡,是出現了任何一個極權帝國都必然會發生的情況,就是出現嚴重的「反應癱瘓」。不是「反應遲鈍」這麼簡單,而是「癱瘓」。因此任何造反的形勢一旦出現,自然就會出現土崩瓦解的後果。

任何極權帝國的主要任務,其實就是要防止會有「事情」發生。其實蘇聯解體,又何嘗不是一模一樣呢? 不過能否真的防止問題出現,又真的甚為存疑。

中國的歷史,不是一直都講天下一統是大勢所趨嗎? 而甚至【史記.列傳】(一百一十二卷) 之中的【平津侯.主父列傳第五十二】中提到,主父偃是這樣評價大秦一統天下這回事的:

元元黎民,得免於戰國,逢明天子,人人自以為更生。

亦即在戰國末年,秦始皇一統天下這回事,是正如大中華膠所謂,是「眾望所歸」之類。而該篇文章則指,後來秦之所以「失天下」是因為對外窮兵黷武「禍北構於胡,南掛於越,宿兵無用之地,進而不得退」,而對內則「嚴刑峻法….智巧權利者進,篤厚忠信者退」。

關於下半截所指「智巧權利者進,篤厚忠信者退」,這是政治制度的問題。上篇有關趙高一事,都已經交代清楚。反正位高權重的,全部都不是黎民百姓「推舉」你出來的嘛;而是在「一皇專政」制度之,被欽點出來的嘛。因此任何被欽點的人,都總有點「超然」的地位,以代表最高中央而自豪,不受地方勢力「制衡」。而即使是搞出一個大頭佛出來 (例如要出動到盾甲兵的煙攻棒打來鎮壓撐着油紙傘的太學生),只要中央繼續支持,那就一於高枕無憂矣。

久而久之,各地方大員,亦都會慢慢明白這個遊戲規則。卒之就是盡情瞞上欺下、最後各自為政囉;正如前述章邯派司馬欣要向中央借救兵,趙高一於「弗見、又弗信」,清楚明白:司馬欣當時的表情其實和對住一個垃圾桶講說話一樣白痴仔。癱瘓就是這練成的。

而至於所謂窮兵黷武能否真的令到大秦破產? 這點其實就未必。這一點,在其後的漢朝得到充分平反的了。大家可以看看賈誼【新書】之中,卷四有關「匈奴」一段:

竊料匈奴控弦大率六萬騎,五口而出介卒一人,五六三十,此即戶口三十萬耳,未及漢千石大縣也。

這個說法雖然有點書生口氣,小看了匈奴軍力,未必能全部當真。不過匈奴人口,的確不構成大患,這個亦甚為明確。即使到了匈奴最強大的時候 (也包含了挾持其他遊牧民族當兵),冒頓單于可以派出三十餘萬人馬將劉邦圍困在白登山。又是按「五口出一卒」的比例,泛指匈奴的北方遊牧民族人口,頂多也不過二百萬。但秦朝開國時的人口,絕對不在數千萬之下! 這是接近二十對一的比例吧? 和賈誼所講的概念,又不是相差那麼遠噢。

還是又是那一句? 中國人,就是只有本事自相殘殺。一旦要向外打,就原形畢露一個窩囊相? 但大秦帝國,的確是「好打得」呀。打了一百幾十年閒閒地,一直都是全民皆兵…. 又怎會忽然文弱起來、難以支持多一兩場戰爭呢吓? 文人作大了吧?

唯一的真實,就是關於「天下匱乏」這一個情況。不過,這個情況不是由這些大秦帝國習以為常的大動干戈所引致。上述有關「半兩錢不值錢」一事,其實是一個極好的反映。只是一般讀歷史的八股書呆子都不懂經濟學,這又怪不得連這樣明顯的東西都看不出來了。

話說一般「大中華膠」的懶惰式「以教條取代常識」思考方法,就是「天下一統就是好」。於是讀屎片的中國文人「自古以來」就一直只懂表揚大秦帝國「一統天下錢幣」的舉措。但實在是什麼一回事,那些僵屍腦袋又怎會懂得存疑? 這句「統一就是好」的說話,其實真的比粗口還要難聽。因為粗口一般都只會侮辱令壽堂一個人,但這種大中華膠的口號,基本上是侮辱全人類。除非你也像大中華膠一樣,只用教條來代替你的腦袋。這點又有些像是喪屍一樣,明明是一條鹹魚,但就是不肯入土為安,還要到處咬食有腦的生人,要將生人變成喪屍才安心。

這個「統一就是好」的推行情況怎樣呢? 在秦國一統天下之後,其中一個舉措就是「統一貨幣」。之不過,大家又有沒有想像過,到底貨幣是怎樣統一的呢?

而其實即使是對有關題材有進行專門研究的金融專家,也只能很無奈的說「不知道」。假如中國寫歷史的傢伙不是只懂緊貼著大中華膠的僵屍屁股,肯少扮聰明而老老實地抄錄一下社會實況,解釋事情就未必需要如此狼狽。

首先憑大家一點常識來考慮一下,以秦國這種「虎狼之國」,到底在武力攻佔一個國家之後,會不會很客氣地恭請各位守法循規的好市民,按照公開市場價格來兌換秦國貨幣的呢?

在戰國末年,秦尚未「統一」天下之前,在大陸地區已經有四種主要區域性貨幣在自由流通,而且秦國本身的貨幣,也早就在這個大陸貨幣系統之中有被使用。稍有常理的商人,會不會沒有「市場兌換價」這個概念呢? 不可能吧。但有趣的地方在於,按考古實證,與古史脗合的地方是:秦國錢幣,在六國之中,並不受歡迎。而半兩錢出現的地方,皆是「秦軍所經略處」。(石俊志著P.17指:半兩錢的出現是「隨軍出境」)。可見,作為秦國官方硬性規定的所謂貨幣,六國商人和秦國交易的時候,的確不能不用,但絕對不會留底作為儲備之用。

而據史書記載,就在天下一統,號令一出,但「不知如何兌換」之後,出現了這種情況:物賤錢貴。

這一個觀察,在朱嘉明書中提出作為金融現象,與史書記述相脗合。就是秦國統一全國貨幣之後,出現了「物價大跌」的情況。或者應該說,是秦朝政府,規定做官的只需要用很少的法幣,就能換取大量的農作物和商品。而「以錢代貨」的重點,尤其集中在「對政府支付」的要求。例如租、稅、役等等要上繳糧食、布疋和勞動的時候。

這種情況大家又想想在什麼時候出現過? 其實香港也試過呀。就是日本皇軍攻陷香港之後,發行「軍票」來換走原來的法幣以及黃金儲備囉!

一里通、百里明。大秦其實也是如此泡製一個「統一貨幣」出來。就是軍事佔領,再強行兌換。不過這個強行兌換的過程,也不是一步到位那麼容易。

在秦統一天下之前,其實七國之間,早就有跨國貨幣流通。主要分為四個大體系:燕、齊的刀形幣,三晉的鏟形幣,楚國的蟻鼻錢,以及周、秦的圓錢四個系統。這個自由貨幣流通的形成,是有客觀的歷史和實際原因的。貨幣在以物易物的年代,其實並無必要,即使是官員俸祿和官府收取租稅等等,也是用「石」這個穀物單位的。貨幣是出現在「商品經濟」(私人結算交易) 和「公共財政」(與政府結算責任)的環境底下的新生事物。而上述的四大系統,其實就是反映中國四個主要經濟地域的形成。而貨幣的流通,又與區域經濟相輔相成。每一個區域都有自己的經濟特長,並且早在幾百年前就由民間商業活動所共同構成了健康完善的支付及結算系統。

這種多元貨幣流通的情況,到了秦統一之後的大約十年,才有統一貨幣的法令執行。可見即使是六國政府被消滅,但民間自由經濟的活動,並未因此而可以被即時終止或改變。正如中國接收了香港一樣,香港較為先進的國際金融中心地位,以及因此而客觀存在和自由流通的港幣,根本無需要轉換成流通較差的人民幣一樣。

大中華膠的腦袋之能想像得到的,就是「有統一的貨幣就好」。之不過,重點不是「有沒有統一貨幣」,而是「貨幣如何統一」噢!

上述的「秦幣不值錢」就是一個很有趣的線索了。不過這還只是故事的一部份。因為還有另一層線索,就是後期「濫發貨幣」的事。

史書記載又與考古資料脗合,就是秦始皇也意識到,自由經濟不能話改就改。秦墓考古出土的【金布律】對「布錢兌換」以及半兩錢的使用限制和規定就有明確的說明。可見統一貨幣的前期,出現的只是「物賤錢貴」的情況。

而越後期的半兩錢,尤其是胡亥登基之後,立即就記載「復行錢」,可見胡亥此人,簡直「猴擒」到不得了,錢幣重量越來越不足「半兩」。差異是初期半兩應該有的大約8克,到後期有大量不足4! 而濫發半兩錢,也是由胡亥開始,但並未見「官方規定的兌換率」有所調低! 因此秦朝的貨幣,其價值在兩千年後仍然「墊底」,極能說明狀況:就是秦朝的貨幣泡沫,有可能是中國兩千年來的最大規模。其目的,就是和日本皇軍發行軍票一樣,用來進行經濟掠奪。

秦朝強行統一貨幣的即時情況,蕭清、石俊志和朱嘉明等,都指是「錢荒」引致「經濟收縮」,客觀後果是「生產急劇下跌」。而在供應不足的情況下,胡亥搞「復行錢」,就是「海量鑄錢」,不過並不按市場規律來調節兌換率! 在商品和食物供應不足的情況下,當然會有超級通脹啦,不過民間的通脹不能以貨幣貶值來調節,那可以怎麼辦? 結果就是錢荒與超級通脹並存! 貨幣與經濟完全脫節,政治未解體,經濟先行解體掉。

這個兩極化的情況,其實看看新聞就會發現「並不陌生」。例如現時中國政府死攬兌換率以求官方資產保值,而為了「進行產業管理」,於是限死了某些急速發展的行業不能向銀行借錢。結果匯率和利率都不能按經濟情況來調節、過剩和萎縮同時出現;不過中央政府又印了很多鈔票來企圖「支撐實體經濟」,銀行「水浸」,那怎麼辦?

聰明的市場自會解決嘛,就是有「關係」的,就能向銀行以「優惠價」弄錢到手(例如濫搞基建和大型設施),再用「高利貸」的價格,向需要用錢的企業轉貸出去。這種情況,其實秦代又何嘗不是如此「解決」? 所不同之處,是秦代管那些官商勾結的項目做「萬里長城、馳道、南征北伐….」,而現代叫「高鐵、公路、一帶一路」。不難理解吧?

而中國人之所以特別喜歡做官和搞關係,即使被閹都冇所謂;而有錢之後就專搞地皮和高利貸來「錢搵錢」。這種 DNA 其實也是「適者生存」進化出來的噢。

經濟解體會發生什麼事? 例如秦朝最要命的「徭役」,其實是可以用錢來抵償的:查【金布律】的官方兌換率是「一日八錢,扣伙食二錢」(見石俊志 P.63)。亦即自己不做公差例如「戍邊三日」,可以出錢請人做。政府可以就近去邊疆請人或者吸納「遊民」,對於創造就業 (或者作個名堂敲詐老百姓的錢) 也說得過去。不過在物資匱乏、實際超級通脹而又有錢荒的情況下,還是要用官方兌換率來贖身! 這個「錢」從何來? 老百姓是叫天不應、叫地不聞! 於是史書所載的苛政就是這樣來的,老百姓想付錢減免徭役找不出錢來,於是唯有真的去服役。但那些根本不是有本領幹苦差的人嘛….後果如何,大家有眼見了。

不過秦代有沒有「津爆」或者「股災」? 那就有待研究了。不過這裡也有一個伏筆的:就是「經濟掠奪」意識形態的深層次矛盾。而這一種以鬥爭為綱的意識形態,又比起金融災難,殺傷力更大。

這種經濟掠奪的鬥爭意識形態,到底破壞力具體又如何,下回分解。

(未完)


2015年9月16日 星期三

古史今讀 (續上) :大秦亡國另有內情,真的不關趙高事

上回提到,假如趙高算得上是「亡秦有功」,那麼取而代之的後代朝庭,好就應該對他大讚特讚才對吧。可見對於趙高的抹黑動作,反而應該是歷代朝庭都要為自己漂白才對。標準台詞是:要不是有趙高一類吃裡扒外的反賊 (又或者貪腐官員之類),那麼偉大、光明、正確的XX 帝國,就不會「一夜解體」云云。而實在中國的邏輯就是由後朝為前朝「立史」,而不是客觀地以當時的紀實報導作準。因此對於前朝如何評價自己,根本不算是「正史」的內容。

的而且確,如果大家心水清,就不要胡亂相信了民間傳奇、電影電視劇裡面對趙高的醜化形象;大家應該留心看清楚,實在天下第一大史官司馬遷,在未有硬性規定這個「中國邏輯」之前,對趙高是如何描述的。詳情可以翻翻【史記】裡面卷六的【秦始皇本紀】。

就有關「隱瞞秦始皇死訊」一事,【史記】是這樣寫的:

始皇惡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

第一件交代的,就是「沒有人敢提到一個死字­」,而這是當時已經年老多病,一心訪求不死藥的始皇帝自己定出來的規矩。而緊貼着這個劇情而發生的,就是皇帝真的在巡幸途中死掉。但跟着【史記】是這樣寫:

丞相斯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祕之,不發喪。獨子胡亥、趙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

可見,真正「秘不發喪」的決定,是由丞相李斯「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而搞出來的「維穩措施」。趙高極其量是「知情人事」之一而已。假如趙高有份參與維穩而不予揭發就是該死,那麼世上該死的,又更何止千萬人矣?

其後的「改詔」一事,也是由胡亥為謀取帝位而發起,由李斯出面自稱「受始皇遺詔沙丘,立子胡亥為太子」。而趙高這邊,只是因為「趙高故嘗教胡亥書及獄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可見謀朝篡位的主動權是在胡亥手上,他也只是因為自己是趙高早年教他法律的學生,因而「很親近趙高」而已。極其量可以算趙高更進一步,由「知情」變作「合作」。而假如放了在現代,趙高應該會再出一條絕世好蹺,就是開拍一套電影,例如【沙丘會議】之類,好讓大家從舊照片中把扶蘇的人頭換上了胡亥的人頭。把「胡亥的選擇」正式正名為「歷史的選擇」那才做個樣子嘛。

在胡亥即位之後,也又是胡亥自己主動出主意,找李斯跟着他去繼續秦始皇的「巡幸天下」宣傳工作。趙高極其量只是「被咨詢」。【史記】是這樣寫那段「沙丘會議」的事:

二世與趙高謀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先帝巡行郡縣,以示彊,威服海內。今晏然不巡行,即見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東行郡縣,李斯從。到碣石,并海,南至會稽,而盡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從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

其後也又是胡亥因為趙高對他言聽計從,於是「二世乃遵用趙高」。不過這個優惠,不是沒有成本的。這個就是後來的「誅殺宗室」事件要由趙高揹黑鍋。而同樣地,啟動這個邪惡程序的,也是胡亥而不是趙高。【史記】這樣寫:

[二世]乃陰與趙高謀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彊,及諸公子必與我爭,為之奈何?」

實情是胡亥很明顯是在巡幸各地之後,反而越來越「心虛」,因而私底下請教趙高:大家都不服我,怎麼辦? 而所謂趙高的「奸」,也只是這個環節才引進正史。就是趙高為了報答皇帝的知遇之恩,於是沿用秦國的傳統:將潛在反革命份子殺個乾淨;任何異見,一律劃為反革命。而清算的範圍,就由最貼近權力核心的秦國宗族開始。這一套東西,由商鞅變法之後,一直都是如此嘛。絕對不是趙高發明的呀,分明是毛澤東那套「陽謀」嘛,他也是抄趙高的招數而已,何奸之有? 至於刑不上大夫這回事,相比刑不上常委,又如何算是「徹底」了?

當然,這種會迫人上街的「徹底」措施,難道趙高又會不知道有手尾乎? 於是這段情節就有趣了:

趙高說二世曰:「先帝臨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為非、進邪說。今陛下富於春秋,初即位,奈何與公卿廷決事?事即有誤,示群臣短也。天子稱朕,固不聞聲。」於是二世常居禁中,與高決諸事。

一般人所指的「趙高架空皇帝」,假到無倫也。按上文下理,其實就是胡亥自己搞了個大頭佛出來,拉住李斯去「落區」,結果搞到灰頭土面,胡亥的「心虛」之前有所說明也。因此對於「決事有誤,即為示弱」這一點,趙高的分析一點沒錯! 因此才有採用「拖延緩衝」的方法來減少「老細講錯嘢」的機會。

亦即時下所謂:若要人不知,唔好咁低B。要當眾出醜,都要留俾「白宮發言人」! 而趙高能當此任,皆因算得「半個」地稱職,因為他是「被宮發言人」。

至於後來的「過橋抽板」殺李斯,也不能全入趙高的數,起碼司馬遷如是說,又是寫在【秦始皇本紀】:

二世常居禁中,與高決諸事。其後公卿希得朝見,盜賊益多,而關中卒發東擊盜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將軍馮劫進諫二世曰今朕即位二年之閒,群盜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罷先帝之所為,是上毋以報先帝,次不為朕盡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責他罪。去疾、劫曰:「將相不辱。」自殺。斯卒囚,就五刑。

寫得又是非常清楚,就是胡亥完全冇料到,結果天下人都被迫上街,而趙高也阻不住前朝元老們「要求與中央領導人會面」。而當時實在是胡亥自己親自訓斥一眾元老,不要恃老賣老,如果「維穩無力」,就不要坐在熱廚房裡面。於是右丞相馮去疾、將軍馮劫氣得「自殺」(記住:不是「被辭職」,不過應該差不多了)。而左丞相李斯也因為「站錯邊」,於是也就被整死了。大家也不要忘記:李斯的真正死罪其實是「知得太多」,尤其是假傳遺詔一事! 而在「落區」之時又「協調不力」,讓老細完全丟面。在天下百姓都上街「佔領東南」的時候,又站錯邊日哦夜哦,將責任掛到皇帝頭上,還不是該死嗎?

至於章邯跳船一事,其實也又不真的那麼直接關趙高事。【史記】是這樣寫的:

章邯等戰數卻,二世使人讓邯,邯恐,使長史欣請事。趙高弗見,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欣見邯曰:「趙高用事於中,將軍有功亦誅,無功亦誅。」

向章邯問責的是胡亥,不是趙高。只是章邯派去做疏通的司馬欣,想要見趙高,希望找他斡旋,而趙高「弗見、又弗信」,好明顯是見到李斯的下場,還那裡會再和胡亥對着幹?正如香港一眾高官一樣,落閘放狗,是常識吧?

因此司馬欣才自己跑回去見章邯,自爆是「趙高要誅章邯」。明明只是趙高「不肯回應」而已,又何來一個「誅殺章邯」? 極其量是趙高無必要替章邯把天下民心已反的事情攬上身,而反正在外打仗的是章邯,不是自己嘛。而另一面,司馬欣和章邯應該是見形勢不對,正如某些建制派所講的「只有抬轎」或者「有辱無榮」,而李斯下場就是最佳「人版」;只要領導人真的不表態「繼續支持」,倒不如及早跳船就是。也不知道當時章邯有沒有堅持要「等埋發叔」?

但當然,看到這裡,大家對趙高的辦事本領,也有多一點了解了吧? 在執行能力方面,他絕對沒有問題。亦正如毛澤東所講,辦事非常徹底。不會放過清算任何一個潛在反革命份子的威脅;辦事原則非常清楚,就是「與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尤其是對於隨時跳船的「自己友」以及知道內情的,正如夢幻熊對於狼英一樣,更加不能留活口。

至於趙高身處的位置,也是極之適合發揮這個功能的,就是「超越於地方勢力之上,而介乎中央與地方之間」的「超然」地位。只要皇帝一日撐他,那麼下面即使是人人上街、日日上街、天下大亂,他都可以一於少理。

真正有點模糊的,是趙高後來為何要殺胡亥?

唯一合理解釋,就是趙高也是「知情人士」,因此李斯一朝被懷疑造反,立即就被胡亥滅口了,自己又會真的可以坐得安穩嗎? 搞不好,有一日他的「白宮發言人」地位再也擋不住群情洶湧,怎麼辦? 又要為國捐軀乎? 於是所謂「指鹿為馬」這件事就是這麼發生的了。

其他枝節當然還會有人繪聲繪影的借題發揮,反正幾千年來,講史實分析的人少,而借題發揮去說教宣傳的人多嘛。但假如司馬遷在漢朝寫秦朝的第一手資料最為可信,那麼對於大秦的覆亡原因,其實也又真的簡單到不得了:內鬥。

在那種「一言堂」的環境底下,有本事的會被排斥,搞陰謀和拉關係的就上位。而對於民心不歸這回事,又有誰會認真對待? 因此在那種情況下,整個大秦帝國,其實是完全癱瘓! 因此各地的造反派,其實不是和大秦帝國對着幹,而只是和各地方和部門負責人對着幹!

因為各地方和部門負責人,都只能自救而沒有人會來救你。而假如自救不成,就千萬不要向中央要求見面說明、要求增援等等,因為那是讓糗事爆開,死罪是「勾結外部勢力、唯恐天下不亂….」,而下場就是滅口。比較斯文一點的處理方法,有例如「摵柴」或者「被辭職」之類。本質都是一樣嘛:目的就是要「高度一致」只許支持、不許反對,容不下任何異議。

這種死狀,作為第一個帝國原型就是如此,而往後幾乎歷代都一個模。而即使再用這個角度重新審視滿清帝國的覆亡,又何嘗不是如此?

因此歷代帝皇,以及下面的「超越乜乜乜」人士,都只能集中精神做一件事,就是「防止有事情發生」,因為一旦出事,是幾乎鐵定回天乏力的。

至於「為何會有事情發生」? 倒也又不一定如正史(甚至野史)所講的「官迫民反」這麼簡單。

其中一個有趣論點,竟然是「金融風暴」。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