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游《鵲橋仙》有云: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本來真是綺麗纏綿之至的絕妙好詞。可惜一旦落到我等無行文人、為食無賴的手上,頓時變成「秋風起、靚蟹肥」的「為食密語」。
「金風」正好是秋風,而當造之肥蟹,其金碧輝煌、膏瞍豐美之處,以「金風玉露」形容,實在貼切之至 (實在那是金黃的蟹膏相伴瓊漿玉露般的美酒)。一年一度大快朵頤也者,弟子又是謹遵《大成至聖先帥》教誨:不時不食也。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之天上人間相,更遑論「勝卻人間無數」矣。
今年其實有點過量,因為在香港吃了不下三次,每次各有各精彩。而居然適逢到蘇州公幹,乘機「近湖吃湖」又撈了幾隻。
最好的,可仍是在香港,一次在香港仔、一次在朋友家,一次在朋友食肆。
在蘇州吃的,雖然是「貨真價實」云云,質和量都不錯,但錯在「軟件跟不上」。可能光顧小館還好一點。去了大館,雕欄玉砌當然在國內現時是例牌菜。不過吃飯可不是吃裝修嘛。花雕居然是隨便就放下,一個像樣一點的溫水盤也沒有,當是喝茅台還是二鍋頭? 花了死氣力來教導,只也只是搬來一個香檳桶,勉強放入熱水溫酒,總算也開了眼界。
到了「主角」出場,不過怎的居然連一套「架生」也沒有? 原來「規矩」竟然是要和這位重裝甲部隊來個肉搏戰,各位紳士淑女一起和大閘蟹來一場徒手搏擊。當真哭笑不得。
香港原來才是文化都會,這點可又不能算是夜郎自大。所謂小館子也者,我的為食貓朋友居然連「魚市場餐廳」也有門路。毫不起眼的食堂,原來是海鮮首都,概念其實就是「築地」。預訂了一盤「掩仔」,居然肥得「爆膏」,原來真是不時不食,說得完全沒錯,絕對不比大閘蟹遜色。
另一場在朋友家中,說是家常便飯,但也著實花了心思去搜購名蟹。朋友也爆了行頭秘密,就是一年到晚都要到某間老字號串連,夏天無所事事也要幫趁買些無聊東西,例如「雪條」之流;因為一到了秋天,人家店小二對任何大富豪也不用給面子,因為是人人求他;反而是「日久見人心」的好主顧,才肯通融一下,留一手好貨色。果真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勝文章」噢。
當晚喝的其實也不是甚麼價值連城的貴酒,倒是熟人介紹的便宜好酒。我學生送的一樽「桂花陳」,原來也不錯,頗有古人「持螯賞菊」的花香雅興。朋友剛好也順道為我慶祝舊曆生日,親手做了一客「花雕雞」,生日真是有雞吃的啊! 好一個花好月圓喜相逢的日子。
在食肆也是同理,蟹是朋友自己預訂帶來,只是菜館代為蒸好,當然,《喜相逢》又怎會沒有其他好菜色來餸飯下酒耶? 當然又是賓主共歡。席間好玩的地方是大學的老同學順手請來日本的友人,人家是專程來做「吃而論道」的專訪,當然由我們一班地頭虫來真人示範最理想不過。
老友還是有一些「包拗頸」的口味,老是堅持要渴他的「燒酎」,謂「不會上頭」云云。真有性格,跟我完全不一樣。可能又是老氣橫秋的毛病吧。
老友還是有一些「包拗頸」的口味,老是堅持要渴他的「燒酎」,謂「不會上頭」云云。真有性格,跟我完全不一樣。可能又是老氣橫秋的毛病吧。
「酒會上頭」那可是「楊柳岸、曉風殘月」才要去煩的事,自從女伴遠嫁他鄉之後,我倒是習慣了一個情況,就是「醉著睡」總比「哭著睡」划算得多。所以我從來不太介意明早是甚麼一回事。
正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所謂喝個精彩是甚麼一回事,古人倒是有心思: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應該上述《三國》卷頭詞說得明明白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