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12日 星期二

以古非今看老人院迫遷情況



總算新春可以放幾天假期,可以追趕一下看書的速度。2013114占飛在《信報》的專欄題目為《為了非今,不惜是昨》,副文是《獵拾勝農耕》,副文中提及的書,作者正是其中一位我最近也要追着看的 Jared Diamond.

占飛原本也是為了寫香港近況,因而提出了「本土主義」的興起,以及「龍獅旗」的出現,不一定就是為了什麼「港獨」;而是由於對眼前現狀的不滿,香港人選擇了中國古人一直以來都素有先例的文化反應:以古非今。

對於占飛所指:英國殖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點讓得他去講,這個話題也還要糾纏好一會。我倒是對副文的薦書興趣大一點。皆因自從 Guns Germs and Steel 之後,Diamond 的書我都有追買來看,等不及到圖書館去借,算是有點敗家。而最近出的這本 The World Until Yesterday – What Can We Learn from Traditional Societies 也是一本好書。不過有點「太好」。



這個「太」字是因為作者今次「太過投入」,不止用親自經歷來起題,甚至可以說是以親身經歷作為一個人類學家對古文明的見證來寫。這就有點兒過火了,因為但凡學術研究,個人感觀是一回事,客觀的學術分析還更重要。而這種「第一身」的分析雖然可說是「感染力」很強,但作者進而「非今」並且提出古代社會的「獵拾」生活方式比現代社會更為可取 (起碼占飛的文章是這樣寫啦),這就有點「好東西也不宜過多」了。

看過了原文,對當中部份意見是認同的,但止於「科學分析」那部份。例如即使是最近一代人才開始接觸「現代世界」的新畿內亞土人,他們的社會制度也有不少和現代文明相近似的「法律概念」,推而廣之,他們也有類同的「人權概念」。例如在描述「河族」與「山族」的土地糾紛時,對於兩個「敵對部族」的「合理互動」有這樣的描寫:兩族對於土地的邊界基本上嚴格劃分,互不侵犯,但仍有一些「有爭議」的地方時而造成衝突。然而在嚴格排斥對方進入自己土地範圍的同時,雙方是容許對方使用「公共路徑」通往海邊「進行貿易」,但沿途要遵守「不得採摘稙物或狩獵」等等規矩。對於部落之間的爭執,以對等賠償為妥協原則,務求「資源共享」而不是「鼓勵獨佔」。

看過了這個描述,其實和現代世界又有什麼分別了呢? 唯一分別相信是新畿內亞土人並沒有「國際公約」這回事,但部落的行為,在本質上也是和國際慣例沒有兩樣。即使是從習慣法反思,也有差不多的結果。例如「自古承認的通行權不受土地佔有權的限制」以及「逆向佔有」等法律概念。在「沒有主權關係的情況下」,最後以「協議」來確定各方的行為準則。國與國之間的糾紛,也是採取「和平對等協議」的概念來處理。換言之,即使是新畿內亞土人,在族群與族群之間的概念上,只是將國家行為與部落行為類近等同而已。如果要講什麼「分別」,算不上是什麼「驚世大發現」;反而對於這種「類同」才算是「很有學術意義」才對。因為基本上是確認了某些人權和法律概念,的確是「普世價值」,那才好玩嘛。

至於占飛所講「獵拾族比農民更建康」,這和上次幾本書的描述相約,但至於背後的道理,也又不能一刀切說成是獵拾生活方式一定就比農業文明來得「建康」。

例如作者在描述遊牧民族的「遷徙習慣」就提到了對老年人的「處理方式」。尤其是當族群沒有充裕的「運輸能力」時,老年人和兒童同樣會成為族群的大包袱。因而在糧食不足和危機嚴重時,老人會因為「社會價值較低」因而優先成為被殺的對象。同樣道理,有看過今川昌平的電影《猶山節考》的話,相信對於要親自背着老人到山裡「往生」的一段戲,其說明的能力又比這本書來得更坦白有力了。

《猶山節考》戲內對於村民將「殺老」行為「道德化」和「規範化」,反映出人類「以道德合理化殺人行為」的反思,成為這套戲值得一再細看的好理由。




以「抽樣」反過來推算,通過「合理取締」的「老弱傷殘」對象都不在被統計的族群裡,因此而推斷「獵拾生活比農耕更為健康」,有可能犯上「倒果為因」的思考謬誤,不可不察也。事實上,農耕民族對於老弱傷殘等「弱者」的照顧,也是相對明顯的。因此孔子才會有「夷夏之辨」的考慮。而從「物競天擇」的演化過程來看,到最後是農耕文明成為了人類社會幾乎清一色的生活模式,相信那一種生活方式比較適合人類,又有點「不證自明」了吧?

因此按這個思路來考慮問題,真正需要處理的,應該是「如何令到農耕/工業社會更為適合人類生活」,是改善而不是反過來否定這種生活方式吧。

這方面,中國史學泰斗錢穆老先生也有講過一個概念,就是中華文明的「人文早熟」現象,很多西方近代才要面對的社會問題,在中國古代出現得很早,甚至可說是在某程度上也處理過了。對於「以古非今」的理念,也又不算是什麼新奇事物。孔老夫子三句不離的「三皇五帝」正是此一類,而之後的道家又更是連「無政府主義」也望塵莫及。不過對於法家而言,這種託古非今的態度絕不可取。

反觀歐洲的人權討論,其實也又得益於美洲新大陸的發現,才會出現「高貴的野蠻人」這一個概念。也正由於這種思想衝擊,終於引起「自然法則」的哲學討論,直接導致了「人權天賦」的理解,最後徹底顛覆了古典歐洲的神權政治的極權和專制概念。看看法國哲學家如盧梭的《論人類不平等的起源》,也莫不用「以古非今」來起題。當然,這種對現狀的反思和尋求改變,也有說是導致近代「烏托邦」極權政府的出現,也又不能說是「絕對有益無害」。

看來真正要反思的東西也不少,這個「以古非今」的話題,能帶出多少改變世界的力量,大家也還要拭目以待呢。例如香港近期的新聞是「老人院不敵市值租金」老人紛紛要「迫遷」。這個又算不算類似「在社會資源不足的情況下,老人優先被殺」的同類情況呢吓?

看來香港人過的生活,也又和野蠻人差不多了噢。要是大家認為「古人的做法較為可取」,書中是這樣介紹的,對着一個虐殺自己同胞的蠻人,最直接了當的做法是把這個帶頭作惡的首領人頭割下來,泡制一個「人頭乾」出來,掛在門口當眼處,讓「效尤者有所警愓」。否則這種「殘民自肥」的惡行不能停止的話,整個部落很快就會被滅絕。

香港的蟻民才不過祭出了一面龍獅旗而已整,還未到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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