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3月24日 星期六

孫子兵法與金瓶梅

視乎你怎樣看而已。
昨天回中大看看辯論隊習訓,學生問我最近寫什麼文章?  上次介紹的好書反應不錯,不過我最近實在忙着寫市場分析,自己網誌的文章倒是寫不了多少。但總算比歷史低位的每月一篇好得多了。
昨天在中大談的都是基本法的憲法分析,悶得發慌。那又倒不如談談別人的文章好了。
早說過我有讀書癮,真的有點黃山谷癖,床頭總有幾本書。占士邦的壞習慣是 sleeping with a gun under the pillow,我的壞習慣是 sleeping with a book under the pillow。最近又要搞僭建,在床頭上面加建層板,好把這些「床上用品」安置一下。
言歸正傳,文章標題是《金瓶梅》,但也不只是加點味道來吸引觀眾的呀,那可是《信報》323日的文章。鍾聞《中國21》專欄,寫的是《貪官自墮落,不怨金瓶梅》。引述《人民日報》最近國內的新聞,謂「江西省原副省長胡長青愛看《金瓶梅》,荒淫無道淪為階下囚」云云。
作者指這些都是貪官的個人問題,不關古典文學名著的事。不過最好玩的地方不是在於邏輯分析,因為實在也無甚意外(讀文者大有人在,因此而墮落的少之又少);有趣的地方是作者引述毛澤東的「讀書心得」,那才算是「好書推介」的重點。
例如1956年,毛澤東與萬里談話說過:「《金瓶梅》是反映當時經濟情況的,是《紅樓夢》的老祖宗,不可不看」。1961年中央政治局會議上更有記錄他說:「這部書寫了明朝的真正社會歷史,暴露了封建統治,揭露了統治和被壓迫的矛盾」。
作者的結論是:同一部《金瓶梅》,有人看到社會歷史,有人看到穢褻章節,歸根到底是人的問題。
大哉斯言。
的而且確,世上的書可以讀一個甚麼道理出來,全憑讀者自己的個人水平而已。那又當然,文章本身的質素也是「必要條件」,但讀書有成果的「充分條件」是「讀者」本身的質素嘛,這個也是很簡單的邏輯問題而已- takes two to dance。因此搞教育的重點,也同樣不是看你拿甚麼書去教人、而是你打算怎樣去教一個「人」出來。
那又風牛馬關《孫子》甚麼事呢?
因為《孫子》這篇好文章,要讀起來其實比《金瓶梅》更難也。別看它只是短短的十三篇(正確名稱是《魏武帝註孫子》,是曹操他本人的「實戰心得」,用來「註」出的一個「雞精版」天書),這本好書要讀得通和讀得懂,真是又難比登天也。
一例:所謂「兵者詭道也」,算是甚麼指引? 要是硬說「兵不厭詐」老是要作奸造假 (特首選戰之流),那又怎樣和內文「道天地將法」相連貫耶? 單單一個「道」字,怎看也看不出一個「奸」來呀?
正確解讀是:道為本,詭為技。
看看出將入相的曾國藩有甚麼治軍名言:最貴推誠,不貴權術。
假如一個「誠」字這般的儒家迂腐文章可以用來打個太平天國四腳朝天,又可以如何解讀這段歷史事實?  因此「本」與「技」的關係也是明顯得很吧。
再看我用《孫子兵法》來註《慎思明辨》,同樣也是要求「以真求勝」,而不是「兵不厭詐」。事實也是如此,在比賽場上,勝負事小,學壞事大。因此拿着中大隊的比賽記錄,別人到底看得出的是「兵不厭詐」還是「以真求勝」,這點比勝負的考量更重要也。
上次比賽過後,即使嬴了比場,我還是要向隊員一再指出:誇張失實,也是講大話。只要一個頭腦清醒一點的人,拿一部計算機認真的按幾下,看看樓市是否承受得起這種稅收,正方隨時人仰馬翻,那又何苦?  這種嬴法只算是「買大開大」,不是鬥學問,勝之不武。技法可以,但與一個「道」字,又是相去十萬八千里矣。
岑逸飛師兄說得好,他引明末王船山先生之言 (2012322日,生命通識.厚實與虛薄):禍莫大於浮淺。再比較同期的大儒顧炎武也說: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焉有不亡。讀書是一個人的事、心得也是一個人的事。不過讀書心得這回事,由於會改變了個人,而個人行為,始終都不是個人之事這般簡單,還得要看這個人在社會中要做甚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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