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8日 星期一

港台大專辯論賽三十年思緒



港台今次籌備三十週年的記念活動可真不容易。十年人事幾番新,更何況是三十年。

踫巧今日收到英國鐵娘子戴卓爾夫人辭世的消息,頗為神傷。香港人認識她的時候,也又真的是這個巧合的時空。而這個「三十年」也又真是過得匆匆。

1984年第一屆大專盃舉辦之時,正值戴卓爾夫人1982年訪華之後,中英談判正式開展。當日社會氣氛甚有風起雲湧之勢,港台也很懂得把握時機,在1983年與學聯携手、就社會關心的各種問題順勢推出一個學術活動,口號正是「衝出校園、關心社會」,而正式比賽在翌年舉行。我手頭上還有港台精心用「油印紙」準備的「參考材料」,陳耀南先生手寫的講義;當時是港台戴健文先生親自到各大專院校搞講座時派發的。三十週年決賽當日,見到戴先生仍精神奕奕上台合照,當真是三十年如一日。敬業樂業的港台精神,令人佩服。

《大專盃》與之前的純學術辯論氣氛截然不同。查中文大學正式校方記錄,第一屆港大與中大的辯論比賽,題目是《大學教育應更加注重技術性及實用課程》(各位前輩如有更正,請不吝賜教)。時維1972年中大馬料水校址啟用。港大和中大雙方派出隊員除了比賽之外,交流才是主題。項目包括「交換代表」進行混合賽,真正做到不分彼此。我本人也有幸參與過,就是連習訓也是一起進行的噢,可惜那是一個令人極度心傷的年份:1989。青春的日子斷裂得有點驟然。

時光飛逝,一別數年。留學歐洲回來,已是1993年。這個二十年前的當日,正巧師父陳永明博士「過檔」浸會學院,執掌中文系、兼任浸會辯論隊教練。浸會隨即拿下接連兩屆大專盃冠軍。論「一代宗師」,應該算陳永明博士才對,因為在他領隊之下,總共是拿下五屆冠軍!

命運就是這樣離奇。本來我也只是一眾舊人之一,但中大正值群龍無首之際,竟然要臨危受命,協助抗擊自己師父帶隊的浸大。1995年在一眾校友協力之下,中大截住了浸大的「三連冠」。而我亦由臨危受命,正式應聘中大教練職務。而也是同樣有賴中大團體協作,令校隊重奪其後兩屆冠軍。我一直跟校方也講得清楚,隊務是新舊師生與校方共同維護之事,我這個代表的責任是協調各方,以建立自然永續的承傳。而非常幸福地,中大仝人真正做得到這點。三十年的薪火相傳,就是這樣鑄造出來的。

而不講也又有很多人不知,陳博士是公私分明。擂台上他的格言是「比賽第一、友誼第二」。但私底下,他的枱頭就老是放着1990年他和中大辯論隊合照的全家福。他在香港的那些年,每年新春我都會親自拜年,中國人的師父是終身制的噢。

言歸正傳。港台把握的時代脈搏也又真的很準確,因為《大專盃》作為一個學界精英的活動舞台,也又真的見證到新一代的社會領袖人才輩出。而中大很榮幸地,仍能維繫三十年來的一眾舊生,秉承薪火相傳的學術宗旨,一直支持這個極有意義的學術活動。

今次港台需要邀請各屆代表派人準備的特別訪問節目《辯論宗師》,中大可以一口氣按年提供人名,最後定下名單是:第一屆代表張志剛先生(行政會議成員)、第八屆代表陳志全先生(立法會議員)、第十三屆代表鄧飛先生(香島中學副校長)、第十六屆代表廖舜禧先生(香港大學中文學院講師)。這個點將錄應該不算「封神榜」,因為中大從來都是團隊工作,我身為前教職員以及校友會主席,也只算一個「為人民服務」而已。參與辯論隊工作的校友,為數其實在百人以上,個個都是精英。反正港台的任務只是叫我「找人」而已、沒有叫我站台嘛,而我也只是據實回報:人多的是,隨意挑選。

而講到三十年來的台上演出,大學初哥的即場表現,可以謔稱「蝦碌」的場面也又不會缺少。要點算辯論員出錯真的不難,實在台上的演出不會出錯才怪。例如決賽時候正方的結辯可以大喊一句「今日的命題絕對不能成立」,連他自己也笑了出來、匆匆糾正;而遇上談論數字的時候,數位錯誤固之然不在話下,百份比念完之後加起來多過一百的都有。至於更為詭異的時空錯誤、人物錯配、張冠李戴等等情況,簡直不能盡錄。至於錯解法律條文、誤解立場聲明,也又是常見得很。

如果港台想搞一個「蝦碌大全」,內容應該會相當豐富。而我也有在內部教材有所收錄。不過當然,按學術操守,也又不宜胡亂引述。但凡上過台的,都知道只有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但題目是政治經濟社會各科紛陳無盡,要事後孔明挑骨頭實在太易。因此我準備給隊員的參考材料,也只是註明:請盡量少犯錯。相信隊員也知道我絕少公開批評對手的。而我的筆記裡面寫得出心悅誠服的,總是港大的某幾位前輩。

本來一場簡單的學術活動,興緻有餘就是,但反而真正感受到對社會有所貢獻的,是十年前的事。時維2003年,正值教改進退維谷之際、香港在沙士洗禮之後。當時教育界不時傳來教師執教困難的苦況。而正值我在中大開辦政政和通識的《政治辯論》課上了軌道正式成為主修科目;同儕覺得也挺管用,於是謔稱「私器公用」,拿了教學個案去「拆件」改裝為《融辯入教》。其實只不過是「活動教學法」的一種,但由於在組織和運作上,學生自動參與的程度增加,於是教師的工作逐步由主導調整為引導。結果課堂討論學習的氣氛大為改善。到2009年總結大會的時候,有些老師講出學生的進步時,感動得當場流下淚來。原來最管用的,不是什麼高深技巧,而是讓學生最平實地學懂如何講道理。

回頭一望,如此這般,三十年就走過了。真是不經不覺。

人生如夢,作為一個很討厭數字的人,實在我的正職是金融。替國家安排過人造衛星上天的融資、替地下鐵路搭建過國際銀團;目前仍保持幾個行內的記錄,包括新股上市最大倍數超額認購等等。絕對應該只是一隻賴死在中環的肥貓。但即使肥貓也有九條命吧,兩種生活不知如何可以併得起來? 不知這個平行宇宙式的學術生活是否也算是「通材」的一種生活模式? 也許吧。

但做人有時除了要懂得「投入」,也更重要的是懂得「抽離」。因為辯論的舞台太吸引,一踩上去,每個人都不自覺的飄飄然,以為都是為民請命的社運英雄。其實最精彩的演出,也總有離場的時候,「虎渡門」這個環節,同樣也是人生很重要的學習重點吧,否則凡事只學得一個雄辯滔滔,又能經世濟民否? 木人巷的目的是讓人學懂如何打出去.

人生才是最重要的舞台。辯論的擂台,應該是一個不錯的歷煉台階。假如辯論員能夠對社會有什麼貢獻的話,應該在擂台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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