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6月21日 星期五

中國歷史科是否要教「貪污史」?


先前已發過一次牢騷,指「中國歷史」最好不要在香港教,否則後果不堪設想。而其中一樣有關中國歷史的問題,就是一般人都只是從大處着眼,倒忘了歷史是由無數事實編織而成。當中的細節要是看漏眼的話,讓學生自己學懂挑出來研究,這種「教學後果」是絕對可以教得出一些連再世唐太宗也管不了的刁民….或者是刁官,假如有這種稱謂的話。

話說中國各朝歷史,從大處着眼,都沿着一個「必死循環」的方程式來推進。就是高調開國、繼而內鬨、後期中興,最後暴動收場。而當此循環之中,一些讀死書的儒生就一定會將問題歸咎於皇帝「昏庸無道」,繼而「吏治大壞」,於是「官迫民反」。

稍有常識的,都會留意到:皇帝其實很少直接「迫反」老百姓,因此儒生的「直線思維」錯得離譜。因為從來直接「迫反」百姓的,都是在前線進行執法工作的「官吏」而已;這一點在《水滸傳》講得極為生動。這個材料當是歷史來看也可以呀:皇帝老哥極其量是一個花天酒地的荷花大少,問題是出在放手讓一個叫高俅的傢伙出來替他辦事嘛。

各朝做皇帝的,稍有點頭腦都會明白是什麼一回事。所謂「聖賢」的皇帝,其實自已不需要有什麼本事,能懂得「用人」就經己是功德無量矣。

能有本事一手策動天下大亂來整死自己的皇帝不多,隋煬帝之流,也又真是千古難得一見嘛。多的都是「中間派」,不太好也不太壞的那種,多得連記也記不起姓名來。

武則天的其中一項「創舉」就是設立了一個「投訴信箱」,平民百姓也可以投個「告發信」,檢舉官員。其實現在香港不也是有一個《廉政公署》,老百姓也可以「告官」的呀? 之所以話太陽底下無新事物就是這個意思嘛。

而自古以來,投訴官吏的需求也又的確無止無休。歸根究底,就是「不是人民作主」而已。要是老百姓可以決定誰人當官、甚至是誰人當皇帝,一切問題還不就是迎刃而解,幹啥要花精神搞什麼投訴去?

以上的說法也又不是杜撰,是今朝開國的毛大帝親自講述,還要因此而哄得「天下歸心」。這個先前也有提過啦,就是著名的1945年《窰洞對》:

歷代皇朝,其興也驟、其亡也速。如何可以擺脫這種循環? 毛澤東答:實行民主,「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鬆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

而當中的關鍵,其實並不在於什麼高深的理論,而只是一個「從小處着眼」的務實行為而已:就是在有公眾監督的情況下,當官的就不能隨便欺侮老百姓、瞞上欺下。只要種種「小惡行」逐步消減,老百姓自然是馴如羔羊,各自「搵食」去也,又怎會有無聊空閒來跟皇帝老子過不去。

而檢舉貪官的最大「障礙」是什麼? 還不又是貪官自己嘛,因此當官的只要有本事可以「禁謗」,樂得一個「耳根清靜」,自然就是最大的好處。試想像一下,最近的笑話是:中國又送人上太空了。結論是:管食物安全比起登天還要難。這個邏輯其實很簡單:登天是官老爺們想要的事,而食物安全不是嘛。於是乎孩子吃了毒奶粉,當官的還是繼續當官,反而大吵大鬧的家長被抓了;孩子給豆腐渣學校壓死了,當官的仍是繼續當官,又是大吵大鬧的家長被抓了。

而「官官相衛」自古都是一個必然現象,否則互相告發起來,朝庭結果只會「一個官也不會剩下來」。

不信的話,遠的不用看,光是看看明清兩朝歷史就可以明白。

明朝開國,據說甚為憎恨貪官,因此有「剝皮裝草」這種酷刑,專門用來對付貪官的。這個宣傳不錯,有點像「窰洞對」的氣氛了。不過「其亡也速」的貪官盛世始自何時呢? 也又是開國不久,一次「宮庭政變」,從此「宦官當道」,全國變為極權政治之後,隨即就是吏治大壞。很簡單嘛,誰人想要當官,拿着黃金去巴結宦官就是。這種境況,不壞才怪。

而查明朝的官員俸祿,本來也是頗為合理的。都是建基於農業社會的傳統囉。衣食住行公家供給,不用另外開銷;田賦、徭役都免掉,沒有什麼稅務壓力;俸祿當中的米糧白銀布疋等等,基本夠一家十二口一年使用;而邊鎮官吏承繼屯兵傳統,另有幾十畝「養廉田」自給自足,反正邊遠地區無甚賦稅收入噢。推而廣之,一般官員都會在開荒過程中「留」一點田地給自己。這種「田地供給」加起其他的淨收入,總的來說也又不算是過於離譜。不過一到了「巴結」的問題上,這個就有點滾雪球效應了。

俗語有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個又是何來? 還不又是「從下向上的貢、從上向下的拿」唄。

由於官吏就是前線執法人員,生殺大權,全權在手。即使是一個豆丁般小的衙門,官老爺左邊一個管刑名的捕快、右邊一個管錢糧的師爺,生殺予奪,一個芝麻官就可以說了算;老百姓只能順着聽話,不能拂逆。因此任何人想要辦事順利的,莫不盡量要向官吏巴結,即使不拿好處,免個針對挑剔也好嘛。

至於地方官吏頭上的各級大員,也又同樣道理,可以全權決定下級官員的生死仕途,也又如何不將這種民間習俗發揚光大之理。長官高興了,派你一個肥缺,不爽了,派你去鎮守邊疆…. 而當然,肥缺也又不是白送的了,算是「肥水不流別人田」。誰人最懂得「投桃報李」的,往後一份更大的肥缺當然又是等着這種「官場新秀」來拿嘛。而對於貪污「恆常化」的現象,就是將中國傳統的「尊師重道、孝順父母」的行為重新包裝,例如夏天就「送冰」、冬天就「送炭」,以表關心嘛。當然囉,那有人真的會背着一包炭從海南島押送上京師的噢 金融業發達,「折現」就是囉。

由於這種層層搜括之下,最後能夠上繳給朝廷的餘額不多,於是乎一個民豐物阜的大好河山,永遠也要「鬧窮」,而當然到了朝廷真的要用錢的時候,又得要另外搞搞新意思,於是乎「遼餉」「剿餉」「練餉」等等又是目不暇給了。官迫民反,就是這樣來的而已,壓力太下,百姓撐不下去,倒台了。基本上完全沒有半點懸念。

滿州人拿下了明朝的花花江山,當然也同時承襲了這種「官場習俗」啦。到了雍正年間,實在有點不能再「和稀泥」下去,於是乎出名刻薄成性的女真主子四阿哥,想到了一個「非常符合邏輯」的辦法,就是將所有那些不規範的搜括,統統規範起來,老百姓要承擔的東西,全歸中央;官員要是喊窮,就改俸祿制度,加了一個「養廉銀」的舉措,將基本的薪金乘大十倍左右。意為「一切奉公,高薪養廉」。

之所以話,太陽底下無新事物嘛。香港那一套,其實早在雍正年間已經實行,既有肅貪倡廉的巡撫、又有「一切奉公,高薪養廉」的知縣,照道理只會是天下太平噢;又某種程度上,乾隆幾十年的所謂盛世,也是這樣搭建出來的。但要是世事這麼簡單,又不會出得了一個和珅,可以在家裡抄出一個「國庫十五年收入」的私人小金庫啦,這個還只是按殘缺記錄來推算而已。

和珅何許人也? 還只不過是乾隆皇帝的一個「寵臣」而已。當然啦,由得寵而舖開的「關係網」也又真是「極有看頭」嘛。此君除了精通中國人的傳統理財智慧,開設了當舖七十五間以及大小銀號三百多間,還與英國東印度公司、廣東十三行有商業往來;理財的本領可謂「學貫中西」,絕對不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土包子噢。有這樣一張「天羅地網」自然無往而不利啦。因此稱此君為「十八世紀全球首富」,絕對是實至名歸。

不過這種靠貪腐而發財的命運,也又不會有任何例外,就是「樹倒猢猻散」。乾隆一死、嘉慶皇帝一即位,第一件事就是拿他來「祭旗」。於是嘉慶一朝,拿了和珅的身家,基本上財用不缺。有困難的,還不仍是老百姓唄。

本朝號稱是無產階級當政,照道理,以上種種歷史遺留下來的「官場陋習」應該沾不上邊才對。但要是看「成份」就可以作出判斷,這種不甚合乎邏輯的推理,實在經不起事實的考驗嘛。

見微知著而已。號稱是「清水衙門」的「中央辦公廳法規室」,前副主任范悅被青春可人的女主播紀英男「踢爆」,如何被「誘騙」成二奶。

東方日報(2013613) 是這樣寫的:

據紀英男爆料稱,范悅豪擲一千多萬元包養她做二奶,同居四年期間,生活極其奢侈。范悅給她零花錢一項每天達一萬元,一次採購名牌衣物就高達六萬多元,還聲稱“不貴”。

中央辦公廳是中共中央的辦事機構,其工作人員都是為中央高層服務,無論政治要求和工作紀律都比普通部門嚴格。在這樣的背景下,范悅居然還能在四年之內成功包二奶,讓人聯想中辦內部的監督形同虛設。最重要的是,中辦歷來以清水衙門著稱,但范悅作為一個法規室副主任,卻可以豪擲千萬包二奶,收入與支出明顯不成正比,說明他涉及重大的腐敗,問題是這些錢又從何而來呢?

中辦雖然不是直接掌握人事和財政大權,但卻是國家核心機密的集散地,一些大政方針的出台,首先要通過中辦這個渠道,范悅所在的中辦法規室負責對相關政策的法律評估,能夠接觸到大量的國家機密。這些機密如果被一些商人提前獲知,可以在市場上翻雲覆雨,大發其財。中央辦公廳也是各國情治系統緊盯的目標,范悅的千萬財富來路不明,不排除是出賣國家機密獲得的贓款。

這種「盛世」情景,相信與大清朝相比較,應該早己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了。大清朝那有一個清水衙門小文書可以有這種奢華的條件呀本朝即使是「城管」這麼卑微的「員外編制」居然也要爭相「上崗」的,見怪不怪囉。

既然一個大清朝可以出得了一個「十八世紀全球首富」,本朝不出十個八個「廿一世紀全球首富」,太「羞家」了吧?

因此在學校教中國歷史,起碼省了貪官們私下口傳的心法,可以將這種貪污腐化的習俗拿出來讓大家研究研究,一齊學習如何打做廿一世紀的發財學問。而解決方法不是沒有,但這裡倒涉及了一個極其「學術性」的問題,就是佛洛依德的著名研究:夢的解釋。

到底大家發了一個夢,名字應該叫什麼好呢?  一個是貪官聽了心煩氣燥的「憲政夢」,另一個就是貪官聽了心花怒放的「強國夢」。前者是人民拿了憲法去找貪官開刀,後者是貪官繼續大搞「發展」、「奉旨」拿老百姓開刀。

而本朝又與大清朝一模一樣的地方,是每次「換屆」,都一定會有上一屆的高官給拉下馬來抄家。本來是「根正苖紅、年青有為」的薄熙來,忽然就變成貪污暴富的新版和珅,連老婆也居然由律政美人搖一變做了下毒殺人的巫婆。

這種歷史比較,要教還是不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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