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13日 星期五

逍遙自在

平常聽前輩講「退休願望」的,聽得最多是 一句「可以逍遙自在」。實在這個「逍遙自在」又是甚麼意思?
可能先前看完康德之後、要去煩抽油煙機的事,多少有點被迫哲學反思:實在「甚麼也不做」或者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就真的是逍遙自在? 又真的是「自己想做」嗎? 肚餓了想吃飯,為何不能像蜜蜂一樣吃點花蜜就可以? 想起郊外風景好,但不能像蝴蝶一樣,拍拍雙翼就可以起程? 因為自己是被設定為「人」嘛!
因此莊子的「逍遙」,是要連「人」也不必一定要做才成,於是才會有「夢蝶」這構思。這一點,佛家其實也是如是說,「放下」不止要是物理上的放下,心理上也要懂得「放下」,否則只能死抱著貪嗔痴,難道真的要走到奈何橋、喝罷孟婆茶,那才算有個了斷。
想得有點太玄,其實倒也不必。平常人、平常心,聽其自然本來也就挺逍遙了。身邊的朋友剛有離世的,提前盤點罷了,只要是活得好好的,又有何憾? 交給上帝的功課只是提前交卷,也可以有滿分的噢;反之假如活了一輩子,才只是原地踏步,到頭來兩手空空的,結果也是交一份白卷出來,或者是「部份滿分」,做人講不上靠甚麼譜,那才後悔又有何用。因此莊子才會有點「反常行為」,老婆死了,還要「鼓盤而歌」! 那他是莊子嘛,看得透康德的問題,自有解決辦法:就是不承認「人」是最高和唯一的目的,噢….沒話說。
有時想來,上帝從來也有給我們機會去以普通人的身份逍遙過活的,反正這輩子已設定成「人」,好好做人就是。但可能只是有些人太貪心,覺得現實的身份實在太委屈了理想的自己、又或者沒有甚麼東西可以寄望,不如只挑自己喜歡的部份來「存在」,於是只能像個壞了唱針的留聲機,半死不活在原地重彈舊調,即使做人也只能「局部做」,看著不知是可憐還是可悲。我有時也覺得上帝挺會作弄我,做人做事總是一波三折的,過程之中當然難堪非常、哭笑不得;但事過境遷,原來可能也是為我好:一腳把我從原地踢出去、跌跌踫踫的,又是有個新的好開始。
例如前輩會講「少年得志大不幸」,要是人在意氣風發中,當然聽不進耳朵。當年在大學辯論隊是「風頭躉」,上了電視,拿盡獎盃、還未畢業就連深造的獎學金都拿到了,拖著「才女」級的女友四處招搖、英姿煥發。要是當時只停駐在那種虛榮中,就認真不幸。到我空降到歐洲,終於領教到甚麼叫做文化都會,當時有口難言、有字難辨,更見識過人家學問的博大精深,才知道先前所有,原來都不值一哂,那才開始叫做懂得做人。現在隨時要我「盤點」的話,也不會過於提心吊膽。
在職場上也是有點無定向風的,涉足過的行業多少有點離奇。早前和客戶開會,談到客戶的玻璃纖維技術問題,正侃得興起,客戶才忽然醒起我是搞金融的、不是搞工業的,但幹啥會對玻璃有關的工藝講得如此興奮? 不是要談上市集資可以撈多少錢嗎? 哈哈,總之談得開心就是,倒忘了自己是去搞財技噢。
剛讀《信報》,見到占飛的《忽然文化版》(2012114),有一段側聞《百無一用讀書人》,謂從前讀書人自視高人一等,但現今社會,只注重「炫耀性消費」,要拋名牌、侃紅酒等等,都得靠這些外在的東西來「讓人看得起」。其實讀書人自己又何嘗不是時常怕別人看扁自己?更可能是在現代社會到處感到「受屈」了,於是更要表現自己「一言九鼎」的份量,經常網上號召甚麼的,個個人都好像正義超人上了身,雞毛蒜皮豆大的事都總是像世界末日一樣舉足輕重的。也不想想這個所謂「份量」,也只是自己「作」給自己的另一種煩惱障而已。因此占飛看得通透,說「為公義挺身而出,是十分良好的自我感覺,為什麼每天都有那麼多網民在討論區罵這罵那? 因為罵人令自己充滿優越感,覺得比其他人更有正義感也!」。讀書人能多寫幾隻字,於是罵人就更加得心應手也,嗚呼哀哉。
其實人生真的好像錢鍾書先生說的,是一本很大的書,可以輕鬆蹓躂看看的事情實在太多;放膽向前走,總有更精彩的東西可以見識見識,因此我這份人和甚麼人踫在一起都不會沒有話題、更加喜歡「八卦」一些自己不太懂得的事。也許說不定真的是有平行宇宙這回事,一個人可以不止活在一個世界,只是有些人可以自由穿梭四處走罷了,這樣又算逍遙否? 或者只是很阿 Q 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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