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29日 星期二

政改拉倒又如何?

關於香港的「政改」,各方都已經講了很多。至於民主的步伐,其實由1984年《代議政制白皮書》講到今時今日….講都講了三十年,還有什麼好「研究」的呢? 拖就是拖嘛,傻的都看得出。
有些東西不必要太多引經據典也可以看得出後果….假如人是有常理的話。例如拍拖拍了三十年,竟然下文全無? 明玩你啦。三年都嫌多嘛。
講到「解決矛盾」的問題,《孫子兵法》有講,「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因此「嗌交」最高明的人,是不用出聲的。而最低級的所謂「勝利」是「強攻」、玩消耗戰之類。看看誰人死得快而已。嗌交嬴了又如何? 宣傳片都有講啦:嬴咗場交、輸咗個家。算是什麼成就?
因此立法會之所謂出現「拉布」,其實也又不是無端端的、也不是異議人士特意要「搵交嗌」,而是溝通途徑早就消失,因此只能在會議室嗌交而無法正常預先談判。議會的決議,從來都只是一個「最後形式」;要是事前沒有做好討價還價的溝通,又那裡可以事後單憑舉手投票就可以有「共識」的道理?  此謂之緣本而求魚、刻舟而求劍。
因此出現「拉布」應該算是最低度的衝擊了。更「肉酸」的衝擊就像「東北撥款」一幕,趁議員在場但離座的情況下,好像玩「一二三紅綠燈」一樣的「閃」過! 這種「表決」即使是表面看來「合憲合法」,難道又會令人心服口服嗎那麼到了真的把推土機開到東北的時候,難道反對的人又會忽然禮讓起來嗎?
好了,講到戲肉:即使梁振英「夾硬」通過了他的所謂「合乎基本法的政改方案」,又可以如何? 難道社會就忽然沒有了異見? 又或者不同的利益板塊就會忽然之間「和諧」起來?
而即使能夠造成這種令大部份香港人「默默承受」的結果,又可以如何? 所謂梁振英的政改,就是在於「令到北京安心地篩選」,然後再交由全港市民再投票。這個根本不是選舉。因為選舉之目的,就是要製造不確定性! 否則如何令到執政者「戰戰競競、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執政者就是要接受這種不確定性的挑戰,才會克盡己任,忠心服務選民嘛。如果只是一個「走過場」式的確認手續,那麼和恢復帝制又有何分別? 就是不管劉阿斗的腦袋有什麼問題,總之龍椅就是只有他的屁股能坐。
因為篩選式選舉只是製造一場煙霧,讓人看不清事實:在位者被誤導以為自己真的有民意基礎,結果事事碰釘的情況出現時,由於根本沒有真正的和選民溝通過,所以只會更加手足無措。正如中國歷代的皇帝,都自認「受命於天」,於是誤會老天爺一定會「撐」的。出了問題的時候,他們能怨天嗎?
因此「成功地」把不確定性篩走掉就歡天喜地,好像秦始皇一樣「二世、三世而傳之無窮 ,那麼唯一的後果,就是坐得上龍椅的,都會傾向變成劉阿斗。中國最早的一個皇帝,所謂「萬世」就只傳到他的「三世」秦子嬰,基本上是一個劉阿斗,而中國最後一個皇帝愛新覺羅.溥儀,基本上也是一個劉阿斗。這種「首尾呼應」的特色,中國歷代歷朝,又試問有何例外了呢?  為什麼又一定要血流成河、死人無數才能把劉阿斗撤換掉?
假如香港市民到時可以選擇的,就只是梁振英梁振英….和梁振英。然後北京再啟動「人頭」機器,令到梁振英「得到689票當選」。又如何? 唯一的所謂「好處」,就是到時的「民選特首」會用更強硬的手段去蠻幹:因為「受命於天嘛」…..他以為。對於整合社會不同意見,又會有任何寸進嗎?
而所謂「整合意見」,最後都只是極其量和「龍獅節」一樣,明搶暗袋益「自己友」。這個已經是最輕微的了,因為但凡「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不變成烏煙瘴氣才怪。因此越是極權的地方,腐敗越是嚴重。
因此即使今次政改要「拉倒」,也不一定對社會的長遠發展是一件壞事,起碼不必讓 N 屆也不想做特首的劉阿斗以為自己真的「受命於天」非做不可。而劉阿斗真的什麼也不做的話,起碼死不了人嘛。 一個自以為聰明而居然可以任意妄為的劉阿斗當政,那才死得人多咧。因此當他的女兒寧願割脈自殺來造反的時候,到底這位劉阿斗的本領有多大,也就不言而諭了。
所以即使香港今次所謂的政改不能發生,也不一定是壞事。而劉阿斗知難而退就更好,省得大家要擔心他女兒的安危。始終都是無辜嘛。
至於到底什麼時候談政改會比較合適呢?
國內的發展有點啟示。話說《文匯報》報導北京最近決定了在201410月召開「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屆中央委員會第四次全體會議」,主題是「研究推進依法治國等重大問題」。噢,終於「開始研究」了。
….. 香港最近研究這個問題是什麼時候呢吓? 應該是由英國政府研究的才對噢。英國佬那個時間嘛….大約是1885年吧。當年牛津大學的法學教授A.V. Dicey 寫了一本書,叫做《憲法研究》(An Introduction to the Study of the Law of the Constitution)
按此推算,中國政府…..大概在一百年後再來和香港談政改就差不多。不過人家百多年前已經在談論如何完善「憲政」,而不是什麼「依法治國」的無厘頭。沒有憲政又可以依什麼法呢? 吹牛也要有個譜唄。



2014年7月25日 星期五

另起爐灶 : 金磚銀行與政策「微調」

身為中環肥貓,對於「國策」這回事,從搵真銀的角度出發,當然無任歡迎。之不過從「國運」的角度來看,那是另一回事。況且今日是《甲午戰爭》120周年紀念,真係冇說話好講。
稍為有讀過心理學的,都明白什麼叫做「投射作用」:正當香港警察「受命」要史無前例地用真的汽油彈來「演習」的時候,相信中南海那邊應該是「驚到冇覺好瞓」,否則何必搞到這般「高調」來「展示維穩決心」? 此謂之此地無銀三百兩。至於「外國勢力滲透香港」這個講法,也正好充分反映北京面對「普世價值」和「國際秩序」無力招架的心理委屈。查實香港「一國兩制」的來由,本來就是建基於一個「國際條約」,那是《中英聯合聲明》,又何來事後才會被「翻案」說香港「不應有外國勢力介入」?
今次要講清楚:中國的所謂政策微調是假的、蘇維埃撤退才是真的。最近對外「宣揚國威」的所謂「金磚五國投資銀行」,只是一個銀仔的兩面,反映了中國內部金融風險「三期叠加」的困境[1],而其實兩面都是豬八戒照鏡,裡外不是人。但蘇維埃要「有秩序」地撤退,那就休想。此謂之「因果業報」。正如1967年的香港暴動,左仔向香港人狂掟汽油彈,於是現在就驚死冤魂索命一樣地「假設」香港人會用汽油彈來掟番啲左仔。真可憐。
先前已經提供圖表給大家欣賞過了,就是中國的經濟增長率,有一個古怪的「週期」,就是每逢「國難」的時候,就會「大升」、之後就會有「整頓」,之後又再大升。因為在沒有「經濟利益」的前題下,蘇維埃政權就完全沒有認受性。[2]
不過這個「週期」在2008年的全球金融風暴之後,有點「走樣」,情況有點像法國大革命前夕一樣,應該「撳錢」的那個按鈕「好像不太靈光」….[3]
大家可以留意一下,在「胡溫當政」的時間,剛好就出現全球金融風暴。於是乎「四萬億救市」,中國和美國一樣,靠「印銀紙」才保住了經濟下滑風險。因此所謂「全球經濟,中國一枝獨秀」,這個對於經濟學家來說,是笑話一則。

大家重溫了上次提及的「週期」,今次請留意一下當中的構成:

20111025日,金融時報引述市場數據的「預測」,真是「奇準」。http://ftalphaville.ft.com//2011/10/25/711141/china-gdp-forecasts-and-net-exports/
大家可以比較一下,實際由中國統計局發出的季度 GDP 數據:真係「中晒」。


為什麼鬼子佬早在2011年就知道往後三年會發生什麼事? 這點應該算是中國領導人自己不爭氣了。
就是鬼子佬一早看穿,中國只能靠出口帶動經濟增長,否則國內靠「投資」帶動,早晚會被「通脹」完全吃掉。換言之,中國的「投資增值」是「零」,只能靠「吃」來假扮增長:投資是吃銀行、出口是吃老外[4]。因此2008年金融風暴一出,中國經濟即時出現下跌。於是2009年的增長,幾乎完全由「投資」帶動,那就是「四萬億救市」的背景。而當年出口數值是「負增長」。
於是乎從這個角度出發,「金磚五國投資銀行」的所謂「創舉」,實質是中國找機會自救。名義上是「新興經濟體突破國際金融圍堵」。但實際上,中國所謂「投入鉅額資金」,所希望得到的,原來是「新興經濟體的基建訂單」,於是乎中國的「出口增長」就有保證了。
而看清楚正式組建的《福塔萊薩宣言》當中也毫無摭掩的講得清楚:金磚國家正面臨「減速調整」,因此需要「建立共同金融防禦機制」而不受 IMF 監控。但在金磚銀行之內,中國的「忍辱負重」的水平又可謂「再創新高」了。因為原來提名理事會主席的是俄羅斯,提名董事會主席的是巴西,提名行長的是印度。中國呢? 出錢囉:1000億美元的「互換金額」,中國要出410億,其他各國只是180億,南非是「超級順風車」,只需要「認」50億。
中國「爭取」得到的,是「總部」落戶上海而已。照理想假設:中國穩住了基建出口,又可以加強對石油和原材料的進口,也加強了上海作為「世界金融中心」的地位。此為之「外行看熱鬧」的水平。因為重點不是想搞什麼,而是和誰人搞在一起。
俄羅斯作為中國目前唯一能依靠的能源「伙伴」,實在是在中國甘心簽訂「中俄密約」的前題來開展的。當時只是隱晦地稱為《中俄全面勘分邊界條約》,細化開為多個條約,包括《中俄國界東段協定》、《中俄國家西段協定》以及《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等等,實際上最後落實的,是按滿清當年與帝俄簽訂的九項不平等條約為基礎,中國向俄羅斯「割讓」了超過15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面積;並且為讓俄羅斯安心,中國更主動將邊界500公里的的重要軍事設施改為「不設防地帶」撤掉!
換來的「能源安全保證」,是在20145月俄羅用天價350美元一吨賣天然氣給中國,總值4000億美元,而中國還要預付250億美元誠意金。而《信報》的2014523日財經特稿[5]報導此事的同時,也加了這個註腳:
中國去年已經超過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大石油進口國。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最近發表的報告顯示,中國去年每天消耗1010萬桶油——佔全球總消耗量的九分一,但每天只出產420萬桶油。
國內產量跟不上的同時,中國的很多石油是從波斯灣地區進口的,需要途徑霍爾木茲海峽,而那裏的安全是美國海軍在維持。中國每年大概要從伊朗進口約50萬桶石油。
還記得我先前踢爆中國「沒有本錢打仗」的分析吧? [6]看來這個不是「註腳」而是「痛腳」才對。而中國的「冇朋友」是實際到了這種田地,就是要用錢來「買朋友」。這個依靠「經濟穩定」來維持中國蘇維埃政權的魔咒,也又不是國內這麼簡單了,應該是連國際關係也不得不如此。
而俄羅斯有了中國這個冤大頭來埋單,自然對「歐洲天然氣銷售」不再那麼依賴,也不怕美國「封鎖」和國際金融抵制,於是烏克蘭那邊再打兩架飛機下來也「應付自如」了….反正中國一定埋單的嘛!
先前寫自貿區是「五口通商」的時候,都提及到「滿清還負隅頑抗五十年」才在甲午一役人仰馬翻,中國現在應該是清出於藍勝於藍,敵人連一槍也不用開,就不止是「五口通商」,更加是乖乖的「割地賠款」。[7]
因此對於中南海現在投射出來的心理影像,是「佔領中環等於香港人要掟汽油彈」….香港人只不過想要個自治範圍裡面嘅真普選啫, 使唔使咁呀? 

定還是有些東西不會改變, 例如 寧讓外敵, 不予家奴





[1] 2014621日輔仁網轉載網誌《為甚麼梁振英必須硬銷新界東北發展》引述信報報導
[2] 網誌 201467日《香港前途大博奕:佔中會否引起流血鎮壓?
[3] 網誌 20121210日 《從王岐山薦書看中國的發展困局》
[4] 2014722日輔仁網轉載網誌 《中國金融風險的由來》以及720日《為什麼中共怕佔中:金融數據的啟示》
[6] 2012816, 輔仁網轉載網誌 《中日會不會打?
[7] 網誌 201465日 《追擊自貿區之:舉旗不定,忽然叫停》

「佔中」迷思之「另起爐灶」

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先前寫了幾篇中港金融關係的文章,也已提到一點,就是「假如北京能夠另起爐灶,早就做了,不用等到佔中」。今次對這個「另起爐灶」一事,詳細說明。
對於有人拿「另起爐灶」的話題來「兇」香港人,本來也不是什麼新聞,反正香港人是嚇大的。而早在2012年「十二五規劃」發表的時候,經已是這樣講。大家可以看看2012131日,《大公報》是怎樣寫的:
中國發改委公布了“十二五”規劃時期上海建設國際金融中心的規劃。這個大戰略其實早有公布而非突然發出…..至於建設成效如何,和與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的關係,乃值得探討和重視的問題。
進而預言:
香港必須有自知之明,國家級及世界級的中心將在上海,香港須順應國際市場及內地發展需要尋找自身的定位。
提示很充足了吧? 要是香港不好好「反省」自己的身份,中國是會拿上海來「取代」香港的…..起碼話是這麼說了。
當然,這個「表態」還有一個「大時代」的背景因素,就是2008年的金融風暴之後「歐美經濟重創」。因此從2009年起,中國忽然好像成了全球經濟的救星,而「十二五規劃」在金融領域作出這種豪情壯語,也很順理成章的不足為奇。
好了,鏡頭一轉,到了2014年,情況又如何呢?
起碼第一件事,就是美國經已成功渡過難關,而且採取了新的「能源自給」戰略,不再受制於中東「油元循環」的格局,並且重新啟動製造業立足美國,以自動化、智能化的生產,將全球生產佈局來一個大顛覆。[1]
先前也又寫好了,看看201465 日文章《追擊自貿區之: 舉棋不定, 忽然叫停》,上海自貿區天雷地火地搞了一輪之後,仍要「再觀察一下」。而《信報》也又不遲不早,也不知是贈慶還是為什麼的,登了一篇文章[2],主題是用來提醒香港「不要輸給新加坡」,但內容橫看豎看,都是「香港一直踩住上海」!  難道是「誤中副車」乎? 還是《信報》其實很顛覆?
信報文章從宏觀的量化角度,列出多個比較指標。但每次涉及「國際」兩個字的,上海都「並不存在」。因此第一個「現實」,中國不能避免要面對的,就是「上海根本不在世界金融中心的名單之中」。邏輯上說是「中國金融中心」還可以….「國際」真的談不上。
好了,那麼大家「平起平坐」不理疆域,看總量可以了吧?
文章列出多個「計量」指標,包括:股市市值,上市公司總數,新上市公司數目,以及新上市集資金額等等。所有這些「計量」指標,香港在國際排列順序,都是在:美國、日本、英國之後。






以小小一個的「中環」來計,也又真的拍得住紐約、東京、倫敦。不過人家是「百年老店、國家重點」噢。那麼「上海」呢? 就是「緊貼在香港之後」。咦? 不是說香港的經濟總量「難與上海匹敵」的嗎? 假如宏觀總量可以解釋到客觀數據,香港照道理是被拋離在地平線以外才對呀?
很明顯,香港有一些東西,是中國沒有的。而中國也不得不承認。涉及的,正正就是「政府功能」的問題,也不只是「干預」這麼簡單[3]。因此上海自貿區才需要「繼續密切留意進展」。假如可以真的「超越香港」,在商言商,還需要客氣乎?
先前也又提醒過大家了,蘇聯解體,我有第一手資料嘛[4]。而中國和蘇聯的分別,是蘇共搞「高速撤退」而中共是搞「慢速撤退」[5]
以上是「宏觀」觀察的結果。而更好玩的,是「微觀層面」的事情。正如先前我分析「中國靠香港的金融平台」也不能忽略中國本土的金融風險構成原因,否則解釋不到中國要靠香港的科學理由。今次也一樣。從宏觀的金融排序看得出一個結果,但「原因」則遠比一般市井三流分析員的理解來得有趣。
篇幅所限,下文續談中國最新的「政策微調」以及「金磚五國開發銀行」的現象。






[1] 2014124, 信報,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公共政策所副所長于宏源, 《石油和美國全球霸權的復興》 
[2] 2014725 B17版 ,羅家聰《一名經人》專欄:《香港放慢星洲快,輸債輸匯輸眼界》
[3] 網誌2014527日 《自貿區 : 中國[被迫]大博奕》
[4] 網誌201424日《蘇聯解體 – 蘇共的集體跳船自救》
[5] 網誌201467日《香港前途大搏奕:佔中會否引起流血鎮壓?

2014年7月20日 星期日

中國金融風險的由來

魯迅先生在《故鄉》裡面有這個金句「地上本來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我對中國金融風險的評語是「本來沒有風險,亂搞一通的人多了,也就成了風險」。
自己的問題都搞不了,請不要來搞香港。
何謂亂搞一通? 下文詳細說明。
先前一篇文章(2014718日《為什麼中共怕佔中:金融數據的啟示》)算是一個醒胃頭盤,讓大家先了解一下,香港這個全球最進步的金融中心和中國這個亟需要金融出路的經濟體如何「唇齒相依」。
而很多謝任志剛先生昨日(2014720)在《香港書展》所作出的「澄清」。(見《信報》今早721 日的引述),重點包括:
1.   香港金融體系不只[]700萬人服務、也為內地13億人服務,為內地與海外的資金融通去服務
2.   整個國家與境外資金融通,在香港進行是最好的
這些重點,我在先前的文章經已詳細提供數據說明,而任總的重點,也是建基於相同理由。各位可以各自查找數據進一步論證,這個「唇齒相依」的關係,到底是「香港靠中國」還是「中國靠香港」?
其他幾點,有關中國政府「兩手準備」以及「佔中會令中央另起爐灶」這些,我會在另一篇文章詳細分析。不過觀乎任總的「政治正確」說法,我倒是相信唐英年先生的「戲言」,由任總當香港特首就最好了,起碼他有這個政治智慧、懂得講「官話」嘛,四兩撥千斤、一切易擺平。
至於我呢? 作為閒雲野鶴,倒可以老實不客氣、繼續講真話。我的看法是:假如中國有能力另起爐灶,早就動手了,還用等到「佔中」乎?
而中國多年以來的「摸着石頭過河」,又試問那一招不是用來針對着香港而「另起爐灶」的呢?  深圳如是、上海如是,各地自貿區更加如是[1]。即使大家沒有注意到箇中玄機的「阿里巴巴上市個案」,其實也如是。稍後說明。
我的結論是:另起爐灶,非不為也,實不能也。[2]
至於這個「實不能也」又從何而來? 和這個「金融風險」又是怎樣一個關係? 其實是「一脈相承」。
首先要正確理解何謂「風險」。 這個先不用自己唬嚇自己: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複雜。簡單而言,所謂「風險」就是「不能預知」,亦即《混沌理論》的「不可測」特性:你很希望賺錢的時候不賺錢、你不希望輸錢的時候輸個清光。[3]
但「不可測」並不表示「不可知」,只是要求決策者在「有限知識之內」作出最合理的決定。因此才又會應用到《博奕論》的概念。也是基於這個概念,我的文章不停會出現「博奕」這個字。這是科學地處理風險的原則。金融市場,莫非如此。我的本業是金融,念書是巴黎HEC 金融工程專科,當然不會不知箇中的局限。金融操作中的對沖、保險、分攤等等概念,莫不是建基於在可知範圍之內、以量化的工具,處理不可測的現實世界。
但「胆色過人」的中國金融專家就完全不一樣了。他們不是在一個真實而自由市場裡面長大的,因此長出來的腦筋完全不一樣。他們的「專長」就是「鑽空子」:在既有的權力框架裡面、而且是人為的主觀限制之下,確保自身的利益最大化而不是真正處理現實世界的風險。因此這種行為不可能被量化分析! 由於無法量化分析這種「鑽營」的後果,因此中國的金融風險是「不可知」,而且其操作目的是「製造更多的不確定性」。這個才是中國金融風險的由來。
不過「鑽空子」不一定就是「貪腐」,這個也是「不可知」的現象之一! 也因此中國政府最大的頭痛,不是「反貪腐」而是「不知什麼才是貪腐」。
這種「不能辦別」的後果如何? 可以用「病理」來類比。一個人的免疫系統是用來保護自己的,因此在一個滿佈病菌的世界,正常人不會隨便死掉,因為身體能辦別那些是入侵的惡菌而加以消滅,雖然不能完全倖免,但大致也能保住小命。但當患上愛滋病的時候,免疫系統不懂得攻擊,於是乎傷風感冒這種小毛病也可以死人;相反,一個人患上血癌的時候,免疫系統連正常的細胞也作出攻擊,於是乎也可以死人。
假如一個人同時患上愛滋病和血癌,是一個怎樣的情況?
理論講得有點玄,來一個現實個案大家分享一下。
中國有一家很有規模的上市企業叫做《華夏幸福》(A股上市編號6003402009年買殼,2011年獲批上市地位)。一看名字就知道「政治很正確」啦。而且企業具備非常正確的「商業定位」,就是替地方政府處理一些地方政府本來應該處理、但不好處理的事情。
什麼事情? 看看她的「業務說明」:打造產業新城,建設幸福城市。
又摸不着頭腦,何謂「產業新城」? 簡單得很,就是「城鎮改造」。將原本一些農村和城市周邊地區,開發成為「新市鎮」以配合國家的「城市化」計劃。看看中國政府的統計:2011年,中國「城市人口」比例經已超越「農村人口」的比例。因此中國「不再是農業經濟為主」。噢,就是這麼大的一個「政治任務」:保住中國經濟的持續發展!
因此中國肯定不止一家《華夏幸福》這樣的企業,她只是「比較幸運­」地取得上市地位,直接聯通金融市場的一家。
這家企業值得研究的地方不是在於她的賺錢能力,因為中國的「開發公司」何止千萬? 值得研究的是她「如何賺錢」。也先旨聲明,我不是質疑她的盈利是真是假,重點是她所造成的金融市場的「不可測」後果。
這家企業其實是代替了地方政府搞「城市發展」。一般來說,要搞城市發展,有幾個目標不能不完成。包括:重新規劃,徵收土地,投資基建,招商引資,培訓人材。在這些東西順利完成以後,一個落後的農村才有機會變成生機蓬勃的新市鎮。
《華夏幸福》就是能替政府包辦這些事情。
好了,比較一下香港這個成熟市場的操作。政府要搞新市鎮,例如荃灣或屯門,經驗多的是,不用找人代勞。先由政府出錢找顧問公司做研究,配合地區咨詢,由專家小組進行策劃,改變土地規劃。之後由政府運用公權,收購土地、安置居民。然後由政府出錢舖設基建、興建公營住宅和公用設施。土地和環境準備好了,就拿私人住宅用地和商業用地出來公開招標或者拍賣;錢就源源不絕回流到政府庫房。地產商搞物業開發,一切由自由市場運作。
但中國的情況又如何呢?
地方政府都說「沒有錢」搞開發。於是徵地的時候,政府只會「打白條」欠住先! 農民和原居民只能收取一些微薄的安置費,半死不活地「等運到」。如果要「打破這個死循環」又可以如何? 於是乎像《華夏幸福》的企業就出來「彌補政府不足」。由他們出錢做研究規劃、出錢徵地、出錢搞基建、出錢安置農民和搞職業培訓,然後招商引資….。於是政府的開發大計就有了着落。
但「錢從何來」? 這個世界上,正所謂殺頭的生意也有人做、只有蝕本生意才不會有人做。這種開發商,收的就是「賣地」的錢。當然不是全部,而是和政府「分成」。否則如何賺回先前替政府「預支」的錢呀?
但為什麼政府自己能做的事,要由企業代勞呢? 這個就更有趣了。
假如好像香港政府一樣,土地可以賣給發展商自己開發、市場由供求決定,那麼中國的地方政府也可以像香港政府一樣「積極不干預」嘛。但事實上不能。何解? 因為「國家企業吃國家」,中國政府只有補貼的份兒、從來不會從主導經濟的國有企業那裡取回什麼好處。而且由於國企是「受保護動物」,背後又有直達「天庭」的關係,尤其是一些「戰略重點」或者「軍工企業」,一條毛也動不得。於是乎,地方一切財稅用度,都只能由蟻民和民企來負担;試問又怎麼可能自給自足?
而另一樣「動不得」的天條叫「計劃經濟」,例如地方領導要「考核」政績,其中一樣必考的東西叫「經濟」,但這個不是真正的經濟,是「政績經濟」,例如明明企業用家只願意支付五萬元一畝的土地使用費,但「政績」要求是要達到十萬元一畝! 怎麼辦? 開發商就出來「做中間人」了。例如自己出錢徵地開發,然後「上報」成績,由地方政府「主持」賣地。由於成本不在政府那一邊,想報多少就報多少,反正是「零」嘛。但至於「收入」那邊呢? 居然可以不按市場供求,賣得出一個「十萬元一畝」?
其實也是開發商預先和要用地的企業談好,「返還」一半,於是乎政府賣地可以一畝收十萬元,但「開發費用」用了五萬元,開發商拿了開發費用、返還了五萬元給用家。政府帳面收了十萬,「合理地」用了五萬,然後「按合同」與開發商分成土地收益;開發商之後當然要「包辦」其他的重新培訓呀等等原本由政府做的事。
還記得先前也提及滿清的「廣州十三行」嗎? 這種「包辦」的生意,原來一直都沒有改變過。[4]
看起來這個就是「多嬴」的局面:地方政府只管收錢和用公權徵地,閒得很;開發商有政府做後台去賺錢,企業不用和政府直接打交道,老百姓不用望天打掛、有人搞培訓又有企業來招工;而「上面」也更開心了,因為「政績驕人」嘛。
不過不知怎的,下面老是「鬧窮」….
這個還只是往「好」的一面看,而《華夏幸福》也似乎挺能交功課。
不過假如往「壞」的一面看,情況又會怎樣?
由於所有交易完全不透明,因此地方政府只要「把心一橫」搞官商勾結,那麼上述的情況可以完全掉轉來發生:用家原本只要花五萬買地,但假如私底不多給一點好處,地也沒有得用。農民的地被政府強徵了去,生不如死,但抗議的時候,居然有開發商的推土機來把你壓死。上面只要看政績,那管老百姓死活。要到北京上訪的是「暴民」,打死你也嫌費事,乾脆讓地方政府派人抓回地方去「私了」。
但中國實在太大、而以上的個案太多….到底那些是良心企業? 那些是黑心企業? 誰看得懂? 那個官員清廉、那個官員貪腐,又憑誰人決定?
因此中國整體的「經濟龐大」,這個倒是不爭的事實,但當中的資金如何流轉? 又有誰真的看得明白? 其實中央政府也不明白。地方政府手上起碼有三盤帳目:一份上報、一份公告、一份自己看。其實也不一定知道真相,因為同樣地在開發商那邊、在企業那邊都是「一模一樣」各自有三盤帳。
反映到金融體系裡面,到底銀行的帳目,又可以有多真? 抵押品值錢嗎? 貸款能回收嗎? 利息是高還是低? 客戶的帳目信得過嗎?
其實銀行自己隨時也有三盤帳。
至於「總體經濟龐大」這一句,也要注意一些「小節」,例如:到底這個數目是「真」的,還是「吹」出來的?
中國政府的統計數字當然是「負債不高」啦,光看政府負債嘛。上述的「灰色地帶」(或者稱之為影子金融) 又有沒有計算
例如根據彭博調查,預算中國大陸2016年整體負債(包括政府、企業和家庭)佔GDP比重,將由2012年的225%升至236.5%,據中國社科院副院長李揚的說法2012年整體負債168.9%。而紐約時報201312月底引述美銀美林 (Bank of America Merrill Lynch) 研究中國的經濟師陸挺估計:中國的公共債務總額相當於國內生產總值的53%。據他估計,加上企業及家庭債務,總負債率達到了國內生產總值的190%

在龐大的經濟底下支撐着的,是一個更加龐大的負債! 這個「風險」又有誰說得準?
而比起「負債龐大」更要命的,是「測不準」。
其他的主要經濟體債務水平也不低,但這個只是「相對論」:中國是「獨領風騷」! (看新浪財經引述花旗銀行的報導http://finance.sina.com.hk/news/-3-6586195/1.html)

假如這個還未夠「驚嚇」,那麼「以債養債」的情況會否令你更加嚇個夠本? 今年不用到海洋公園玩「哈囉喂」囉。按《路透社》2013年底的報導http://cn.reuters.com/article/macroeconomicsNews/idCNL3S0K91AM20131230
中國審計署表示,地方政府的主要債務資金來源,就是「銀行貸款」,佔比57%;於是乎地方財政風險,轉嫁為全國的金融系統風險:

除了借錢之外,到底「地方財政收入」的來源又是什麼呢? 很簡單:賣地。
賣地佔地方財政收入達到60%70%,假如沒有「官商勾結」來托住地價,後果又會如何?

因此中國的金融風險到底有多大,誰也沒有譜!
因此習近平一日到黑、好像發開口夢一樣,惶惶不可終日怕中國會像蘇聯一樣「解體」。假如不了解中國的金融風險,當然也不會明白習總的「憂國憂民」嘛。
不過,這個只是「因果業報」的問題而已。
風險是果,極權才是因,貪腐是必然的副產品….環環相扣、永無休止。
假如中國政府都只像港英政府一樣審慎理財,沒有種種造假的需要,又有誰要去自尋煩惱? 而假如專業人士都像香港仔一樣,嚴守紀律,也沒有造假的必要,又有誰要去自製風險呢?
而香港種種「先進」都是建基於英殖百年的深厚沉澱,香港是一個比中國更為成熟、更能與現代世界接軌的公民社會。與原始資本主義以及蘇維埃,不可同日而語。中國管得來嗎? [5]
而假如習近平真的「蠻幹」、動手「打假」,那麼中國隨時會像泡沫一樣爆破….. 他又敢動真格嗎?
因此而對歷史數據產生了新的理解。
先前也提拱過數據,指「中國在鴉片戰爭之前,經濟總量佔全球35%[6]。不過資料沒有提及,到底這個「總量」,會不會和現在的情況一樣,都是建基於浮砂之上?  一戮就破?
而滿清一旦被迫解除帝國秩序之後,不能繼續以貿易壟斷來進行經濟干預,事情是否只不過回復「正常情況」?
其實要剷平香港很容易 [7],但後果如何,這個才是大問題。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1] 見網誌2014527日《自貿區:中國[被迫]大博奕》
[2] 見網誌 2014531日《前海特區:未打先輸》
[3] Fooled by Randomness, The Hidden Role of Chance in Life and in the Markets, Nassim Nicholas Table, Penguin Books 2004
[4] 見網誌2014513日《續鴉片戰爭:滿清政府的不平等貿易安排》
[5] 見網誌2014615日《解讀香港深層次矛盾:當「商場」遇上「公民」》
[6] 見網誌201467日《香港前途大搏奕:佔中會否引起流血鎮壓?
[7] 見輔仁轉載 《宋明如何剷平香港》 http://www.vjmedia.com.hk/articles/2012/11/27/25089